况且那位搭船的公子,也是林家的人。自己过去赴宴,万一遇上他怎么办?发生了那样的事,再见面得多尴尬啊?
光是想象,慕云月脸颊就禁不住发热。
丹阳郡主瞧出她心底的犹豫,“怎么?不愿意?难不成你还要因为一个娄知许,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不是,我就是……”慕云月抿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经历了前世那样的际遇,情爱什么的,她早已看透。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真能实现,只是落不到她身上罢了。
况且还有恒之……
曾被一个人那样温柔对待,她怕也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慕云月抿了抿唇,“再给女儿一些时间吧。女儿想清楚了,自然会去和娘亲说的。”
她睫毛纤长卷翘,低低覆在那双乌黑的双眸之上,烛火透过灯盏绢面,在她眼睫上滑过,光华幽微。
丹阳郡主静静瞧着,心里说不出的怜惜,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叹了口气,道:“好,都随你。”
*
干清宫。
雨水洗濯后的夜空,总是格外澄澈干净。月亮挂在枝头,明亮得就像给夜幕烫了个洞。
银辉洒在庭中一株满开的红杏树上,绯红的颜色清淡下来,变得如水般轻透。
卫长庚仰头立在树下,眉眼难得温和,也不知在赏月,还是在赏花。
晚风徐徐,花瓣簌簌落下来,铺满树冠底下一片地,也落了他两肩。
小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是刘善的干儿子,之前只在干清门外洒扫打杂,五年前才调到御前侍奉。
这棵杏花树,便是那时候种下的。
陛下喜静,待不惯热闹的地方,也不喜欢过于明艳的颜色。干清宫里的摆设,也一直以素淡为主。似这样鲜亮的花朵,过去都只能栽在干清门外,近不得御前。
直到五年前,陛下秘密去了一趟卢龙城,带回来几枝杏花,千珍万重地种在庭院中。最后只有这一株活了下来,陛下便更加看重,浇水、除虫都是他亲自上阵,从不假旁人之手。
每每遇上什么烦心事,他便会来这树底下待上一会儿,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站着。没多久,他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变好,比旁人宽慰百句都管用。
若不是亲眼瞧见,很难想象,这样冷情冷性的一个人,居然会如此看重一棵花树……
“你师父去汝阳侯府颁旨,有多久了?”
面前人忽然发问,小福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思绪,拱手笑道:“回陛下,有一个时辰了,想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卫长庚挑了下眉,眸光明显柔和不少,“给外祖母的寿礼都准备好了?”
小福道:“都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预备妥当。还有给林家小公子的礼物,也都已备齐。陛下是打算过去赴宴,还是像往年一样,给老太太拜个寿就回来?”
这话不用问,小福也知道答案,陛下那么讨厌热闹的人,定然不会在宴上多留,自己也不过走个过场,随便问问。
熟料这回,卫长庚竟是沉默了,许久才有了声音,却是问:“慕家是在这次受邀之列吧?”
小福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凭丹阳郡主和林太后的关系,慕家自然在受邀之列。听这话茬,陛下应当也是希望慕家去的,可……
除却刚刚送去慕家的圣旨,御书房其实还有一道旨意,预备在明日早朝颁布。
上头明白写着,让汝阳侯夫妇代替圣驾,去通州慰问此前因剿匪而罹难的兵将家属。出发的时间,正好是林老太太大寿之日。
慕家长子现还在南边剿匪,汝阳侯夫妇再一走,家里头都没人了,还怎么赴宴?
圣心可真是难测。
小福暗叹。
面前人也没打算解答他的疑惑,听他回了句“是”,便扬了扬眉,让他们都退下。
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后,庭院中只剩卫长庚一人。
春夜的晚风尚还料峭,他肩上与夜同色的氅衣,都透出几分湿冷的潮寒之气。他却还立在树下,一动不动,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风卷花香,从鼻尖流淌而过,他不由想起前世,自己处理完娄知许和南锦屏的谋逆案,判了凌迟,将这消息告诉她的时候。
那也是个杏花满开的日子。
她坐在花下,眼睛蒙着白绫,笑起来比满树杏花都好看。
美人钩毒已经入骨,她却还有心情跟他玩笑:“真可惜,证据都是我找的。若是能报上去论功行赏,陛下总得奖励我些什么吧?”
他知道,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为她担心,才故意跟他贫嘴。他也就难得糊涂,顺着她的话茬,问她想要什么。
“怎么说也得封个诰命吧?我虽未上阵杀敌,但好歹也算救国于水火。况且我还……”
说着,她沉默下去。
显然,她也意识到,诰命只能赐给官员的母亲或妻子,以她当时的处境,是加封不了的。
他转着指间的玉扳指,琢磨要怎么帮她圆话,她就先开了口:“得诰命的都是有夫之妇,似我这般妙龄少女,还是讨个‘县主’更合适。我母亲是郡主,我当个县主,不过分吧?”
“封号我都想好了,就叫‘青城’。念着像倾城,与我正般配。”
当真是个厚脸皮的小姑娘,把他都说得无言以对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倾城县主,也的确只有她配得上。
他知道,眼下这个时候,下旨赐封很奇怪。从小到大,他也自诩隐忍克制。哪怕薛家挑衅成那样,他也断不会冲动行事,因小失大。
也是直到遇见她,他才明白,什么叫“情难自禁”。
就像码头上,他本该回宫,不该去纠缠她和娄知许的事,却还是不顾一切追着她,去了校场;
就像长廊下,他不该惊扰她,问那些话,却还是控制不住握住她的手……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个时候,小姑娘爱惨了娄知许,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挨罚,还无动于衷。
可今天偏偏……
长风从庭中穿过,宫灯斜飞旋转,杏树落英缤纷。
卫长庚望着那片翻飞的落花,面容似明似暗地融在夜色中,难以分辨。
所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阿芜。”
他对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轻声问。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唯有他的声音在月光里清晰。
禁欲又流连,寂静且欢喜。
风吹散她的名字,他固执地又念一遍。最清冷的声线,滚烫着最浓烈的爱欲。月光洒在他手臂,也都有了温度,仿佛有人在隔着时空拥抱他。
作者有话说:
星星哥觉醒啦!
第15章 澄园宴
四月初十,晴阳万里,宜远行,宜设宴。
突如其来的第二道旨意,再次打了慕家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丹阳郡主是个主事的好手,事情发生得再突然,她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等这波行李都搬完,娘亲就要和你爹出发去通州了。阿芜一个人在家,可要当心。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就去找陈叔。若他也解决不了,就给爹娘写信,千万别冲动行事。”
汝阳侯府门前,丹阳郡主一面指挥小厮搬行李,一面拉着慕云月,细细嘱咐。
一句话重复两三遍,慕云月都无奈了,“娘亲,女儿已经长大了,这些小事,女儿能处理好的,你就放心陪爹爹出门吧。”
陈伯也在旁帮腔:“郡主就放心吧,如今姑娘为人处事比过去稳重多了。别说让老奴帮忙,有的时候,老奴还得去请教她呢。”
“陈叔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丹阳郡主埋怨,嘴角还是诚实地咧到了耳后根。
慕云月噘嘴,佯装生气,“女儿哪里不好?若真不好,娘亲不得肝疼?”
丹阳郡主笑,“为何你不好,为娘就要肝疼?”
“因为我是娘亲的小心肝啊。”慕云月眨眨眼,像从前一样,窝在她怀里撒娇。
丹阳郡主被逗得哭笑不得,拿团扇拍她,“你啊……”却也没将人推开。
去通州你的马车还没准备妥当,那厢去林家赴宴的马车,却已恭候多时。
看着马车前垂首静候的丫鬟们,丹阳郡主叹道:“这次我和你爹一道离京,说是代陛下看望伤兵家属,瞧陛下那意思,你爹估摸着还得留在通州校场练兵巡检,没个三四月回不来。林家寿宴紧要,就你一个人去,可千万不能怠慢。”
说起这事,慕云月便头疼。
她好不容易推掉宴席,还以为能清净两日,谁承想又闹了这么一出。
摸着良心说,便是到现在,她也不想去。
可父亲母亲一走,家中就只剩她一人。母亲和林太后又是那样的交情,若是慕家一个人也不出席,委实说不过去。
况且林家如今在京中举足轻重,林老太太的甲子寿,便是没受邀的官宦人家,也削尖脑袋往里头钻。他们如何推拒?
慕云月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顺从。
“娘亲放心吧,女儿不会给你和爹爹丢脸的。”慕云月蹭着丹阳郡主的怀抱,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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