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风随着落地的话音一块扫过来。
天枢浑身一激灵,忙跪下来谢罪道:“是属下几个失职。”
“地动发生的时候,采石场内只有几名狱卒,和娄知许一人。那些狱卒站得离山崖远,没有受伤。”
“等他们缓过去取查看的时候,娄知许原本站的地方,就只剩一块巨石,和底下的一摊血。那么大的石头,人应当是活不了的,可把石头挪开,也的确没瞧见尸首。所以属下也不敢确定,娄知许是被石头碾成了齑粉,还是……”
“逃了?”卫长庚悠悠接上,声线如同太液池面漂浮着的寒冰,叫人不寒而栗。
天枢后背冷汗涔涔,低下头不敢作声。
卫长庚也没再说什么,只摩挲着手里的纸张,若有所思。
论私心,他自是恨不能将娄知许千刀万剐。奈何这辈子,娄知许毕竟还没有做出像前世那般大逆不道的事,且娄家祖上有从龙之功,家里又供奉着丹书铁券,自己便是再恨他,也得收敛着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将娄知许流放到采石场去。
那里离帝京相隔万里,发生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
就譬如这次的地动,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毕竟前世的时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害得许多狱卒身亡,还走失了不少囚犯,其中不乏大奸大恶之徒,一度造成举国恐慌。
所以这次,他才特特准了采石场半天的假,就是为了避免再一次遭受同样的损失。
至于娄知许那晚会在那里,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也是意料之中。再不济,就算娄知许没有主动去采石场干活,他也另外安排了人指引他过去。
横竖这场地动,娄知许是逃不过的。
就算真逃过了地动,他也埋伏了人在那里,届时趁乱给他一刀,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
没找到尸首便是没有死。
娄知许这人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资质还是不错的,倘若真豁出命想要逃走,也不是做不到。
“负责监视娄知许的可是天璇和开阳?”卫长庚问。
天枢颔首道:“是。”
“罚。”卫长庚语调沉沉,不容任何质疑道。
“北斗司有铁律在前,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可轻敌。他们两个人过去,还能犯下这么大的失误,让他们自己想清楚,该怎么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继续追查娄知许的下落,让他们俩将功补过,若是抓不到人,他们也不用再待在北斗司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北斗司的人都知道,只要一日进了北斗司,再想离开,就只有死。
天枢心肝都哆嗦了下,颔首应:“是。”
卫长庚又道:“这事不要让皇后知道。”
经历了前世那些,小姑娘早就已经恨透了娄知许。
倘若再让她知晓,娄知许从采石场逃了,依照她的性子,少不得又要瞎担心。横竖现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瞒着她,让她开心一些也是好的。
或许就是心有灵犀吧,他这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刘善的通报声:“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过来看您了。”
卫长庚眼睛一亮,原本冷峻的面容,只一瞬便春暖花开,“让她进来。”
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喜色,全不见刚刚三言两语断人性命的冷酷无情。
天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这次之事,并非他的过失,可他毕竟是北斗司的长官,手底下有人犯错,他也一样难辞其咎。刚刚陛下要责罚天璇他们时,他便一直提着心,唯恐下一个挨罚的就是他。
好在有救星过来,否则他就真要惨了。
这世上能叫陛下一瞬间转怒为喜的,也就只有这位皇后娘娘了。
因着这个,天枢躬身却步退下的时候,还不忘朝慕云月感激一笑。
倒是把慕云月笑得有点蒙。
“你方才是不是训斥人家来着,怎的把天枢吓成这样,一脑袋全是汗?”慕云月疑道,“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北斗司办事不力,我就说了他们两句。”
卫长庚笑语温柔道,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密信塞到抽屉里,朝慕云月招招手,“过来,我抱一会儿。”
慕云月笑着走到他身前,“还说一顿呢,就你这臭脾气,指不定怎么凶人家了。”
卫长庚轻笑出声,展臂将她抱到腿上,把玩着她的手指,道:“驭下讲究恩威并用,赏罚分明。他们立下功劳时,我从不吝啬奖赏。同样,他们犯了错,我也绝不会姑息。只有这样才能服众,走得更加长远。”
“行行行,你那套东西,自个儿留着用就成,我可不想听。”
“那阿芜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说给你听。”卫长庚摩挲着她玲珑的下巴,含笑问道。
他声音本就低沉,此刻又可以压低了几分,更加显出一种敲金戛玉的质感,惹人面红心跳。
慕云月耳根烧着,赧然地往回缩脖子。
奈何他手还捏着她下巴,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一张脸被他越盯越红,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才出声啐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卫长庚闷声暗笑,“我何时欺负你了?”
慕云月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骄纵任性的小性子,跟过去一模一样,连皇帝的面子都敢不给,真是给她惯坏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真就是喜欢她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捉了她的手轻轻吻了下,卫长庚抚着她柔顺的乌发,自问自答道:“阿芜生气了,怎么办?得哄哄。”说着,便低头蹭了蹭她的额,“明日我陪你回家省亲,如何?”
慕云月睫尖一霎,愕然看他,“回家省亲?!我吗?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新嫁娘三朝回门,乃是历朝历代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女婿陪着回娘家省亲,也是一种礼数,只要是明理的人家,都不会在这方面苛待新妇。
可皇家到底不一样。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姑娘进了皇城,就基本和家里断了往来,别说回家省亲了,连干清门都跨不过去,皇后也不例外。得宠些的妃嫔,或许还能求得恩典,让家里人进宫见上一面。不得宠的,就当真和家里两清了。
可现在,卫长庚却说,她可以回家省亲,而且他还会陪着自己。
就像寻常夫妻一样……
像是有风吹拂过面颊,带来春日的青草香,慕云月整个人都雀跃不已。但这做法实在太逾矩,她还是有些担心,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只亮着眼睛,期待又忐忑地看着他。
卫长庚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捏捏她鼻尖,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别人没有的东西,我的阿芜必须有;别人有的,阿芜就更要有,而且要比所有人得到的都要好。”
就是这般潇洒霸道。
慕云月这才终于能松下一口气,抱住卫长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真好。”
甜甜腻腻的声音,比蜜糖都黏人。
卫长庚为政务劳累了一整天的心,也都在这一吻中,安稳落回原处。明明往常,他可能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勉强恢复一些,可现在就只要她一个吻。
且还是一个对着脸颊、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吻。
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她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力量,随便做些什么,就能叫他心花怒放。
若是从前,有这点奖励,他应该也就满足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毕竟已经成亲了……
抬起一指,拿指背抚了抚适才被她亲吻的肌肤,卫长庚问:“就这点啊?”
慕云月辨出他的弦外之音,面颊微红,霎着浓睫,赧然垂眸,“够了。”
“不够。”卫长庚难得这般强势地反驳她的话,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还要……”
慕云月这下连脖子都红了,咋舌乜他一眼,又探头觑了觑窗外,小声道:“这可是御书房,怎么可以、可以……”
她说不下去,只努嘴让他瞧背后满墙的圣贤书。
卫长庚扫了眼,仍旧不以为意,“所以呢?”
长指一圈一圈绕着她的头发,视线落在她身上,大胆又直接。
慕云月咬着唇,还有些犹豫,“天还没黑呢!”
“天没黑怎么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而且当时她的模样,显然比他还要享受。
慕云月被噎得无言以对,瞪道:“你不是说要节制吗?”
卫长庚低笑,埋首于她颈窝,慢条斯理地磨蹭,“我已经节制了三十八年了。”
他薄唇开合间,温热的吐息钻入衣领,蔓延向全身,慕云月骨头都软了半边。
可真坏啊!
明知道脖子这里是她的致命点,还非要往这里凑,这还不叫欺负她呢!
慕云月心里一阵暗恨,却也实在舍不得推开,手轻抓住他肩头的衣料,抓出了褶皱。只是单纯的耳鬓厮磨,整个人就仿佛漂浮在云端。入目的微光,都焕发出令人眩晕的斑斓。
卫长庚哑声道:“转过去,撑着点桌子,若是站不稳就告诉我。”
慕云月剜他一眼,还是乖乖照办。
裙摆缓缓升高,冬日的寒意随之钻进来,她两条纤细的腿禁不住打颤,很快便有热意覆上来,将她温柔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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