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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还骗婚吗? (陆小夭)


  腆着一张脸,笑得像朵向日葵,而杜誉就是那太阳。她可还记得自己方才想着撇下杜誉一个人跑路的事。杜誉这人虽说不是个小心眼吧,但俗话说,官做的越大,心眼越小。
  照他现在这个官阶看,想必正是心眼急剧收缩的时候。
  能少得罪就少得罪。实在情况特殊得罪了——就像刚才,也得能亡羊补个牢就亡羊补个牢。
  “对了大人,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邓尧插手刑部之事呢?我可是给你按头了……”
  杜誉自她开始谄媚笑时就闭上了眼,听她这么问,徐徐道:“龙武军一向戍守在皇城附近,白狮街离皇城隔着好几座厢坊,你不觉得,他们来得太巧了吗?”
  “你是说……邓尧是故意守在那附近的?”花朝问,又皱起眉头:“可他那么想抓贼,何不省了打招呼直接去抓人?”
  杜誉本能摇摇头。花朝正在替他按太阳穴,他这一动,花朝使不上劲,未顾虑许多,下意识将他头搬正了:“别动。”口气也有喝令之意。杜誉果然再一动不动,唇边奇异地绽开一丝笑。
  略微出了会神,方道:“邓尧没那个心计,怕是有人将他诓来此地的。”
  “会是谁?”
  “谁都有可能。”
  花朝忽然又想起一事:“大人,今晚咱们碰到的那些个刺客,究竟是什么来路?”
  “知道我要去崇礼侯府、且不想让我继续查这个案子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医馆药童忽然敲门进来:“大人,大理寺的张大人有急事求见……”话还未说完,已觉一阵风擦着自己掠过,张大人的快腿果然名不虚传。
  “蘅思,我有事要麻烦……”张慎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手中握着一卷纸:“啊呀,蘅思,你怎、怎伤成这样!我路上遇着了邓尧,听他说你受了伤,连忙过来看你!我早和你说办案悠着点悠着点,你这拼命三郎的劲头却始终不改,天下有你这样的好官,那确确是天下之幸,可你自己也要顾念些自己啊!”
  前一句还说是要麻烦他,下一句就变成了特意来看伤。
  张大人脑子的转圜之快可一点不输他那双腿。
  杜誉意思性地抬了抬上身,仿佛要坐起来:“有劳张兄探望,不过是些皮肉小伤。张兄如此说,倒叫某惭愧了。”
  “休说什么有劳!你我这般交情,你受伤,我焉能不来!”张慎道,拖个矮凳在杜誉塌前坐好,满眼“心疼”地凝望着杜誉苍白的脸,花朝觉得他下一刻可能就要伸出手去,轻抚杜誉面颊,垂下泪来。
  张慎引袖擦擦他那并不存在的泪,一眼瞥见花朝站在杜誉身后,忽然心思一动,“沉痛”道:“哎!你们杜大人真个是大公无私、爱民如子的好官啊!这些年为了办案,也不知受了多少伤,就说前年吧,为了查个吃绝户的杀人案,杜大人后背,这,就这,狠狠让一条房梁给砸了,那梁,少说有这么粗,这么粗。”一边说一边还比比划划,“你们杜大人当时啊,是什么话也没说,照样办案,回来看了大夫才知道,伤了骨头咯!”
  其实那一回房梁落是落了,不过落在了杜誉身边。杜誉伤是没伤到,只是呛了一鼻子灰。
  但那,不打紧。
  女子最是心软,杜蘅思你这个榆木疙瘩,这等姻缘之事,看样子你还是不怎么开窍,还得要愚兄出马。
  不必言谢,愚兄不是那种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伤了骨头?那亦是伤在脊背上?”花朝并未露出张慎意料之中的心疼神色,却皱眉问:“巧了,这一回也是伤在背上,方才大夫还问我是否有过旧疾,我倒是没有。不行我得去跟大夫说说……”她一见张慎那唇角含笑、高深莫测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故意道。说着,便要去前堂叫大夫。
  张慎脸上微露尴尬——不是我说姑娘,就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总算杜誉抬手攥住了花朝袖子:“张大人在和你开玩笑,别当真。”又转向张慎:“莫凌兄方才似乎有事找我?”
  “哦,对!”张慎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边说边将一卷羊皮纸在杜誉面前摊开:“这些天总下雨,寺里甲字号牢中早些年的一处机关年久失修,木枢腐坏了。我去找工部,工部的人说当年你在的时候曾主持对一些机关做过调整,不敢擅动,需得你确定了没问题才行。”
  甲字号牢?那不是叶湍父亲所关的地方?
  当时叶湍替她偷来陶片她就曾纳闷过,叶湍虽然残疾,但手上十分灵活,更大言不惭地夸口在这些狱卒身上,她想要什么,他就能为她偷来什么。
  花朝当时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既这么能耐,怎么不干脆偷了钥匙逃出去?”她不过是信口一怼,没想着那厮会认真回答。
  没想到叶湍道:“不瞒你说,逃出这间牢房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我爹尚关在甲字号牢中,我这一出去,他必死无疑。”
  “那带着你爹一起逃呢?”
  叶湍轻轻一笑:“姑娘说笑了,甲字号牢是大理寺关押重犯要犯的地方,不说那森严守备,就是那牢中的机关,都保准你有去无回。”
  机关。面前这个就是甲字号牢的机关图。
  张慎将那一卷羊皮纸递给杜誉:“这、这,还有这,这三处我觉得都要修缮……若有别的,你也尽可以指出来。寺里年初才申请了一笔款项,专用作此途,有钱!有钱!”花朝丝毫不怀疑,若不是他一手牵着那纸,一手为杜誉指指划划腾不出空来,他定然要以手拍胸、以示豪阔。
  杜誉将那卷纸摊开,细细研究:“这一处但改无妨。既然有钱,不妨索性将木头换成石块,日后可一劳永逸……这两处牵着暗器,一路连到了此处,需得小心。你看,这里一动,这两处必有暗器射/出……”杜誉纤长的手指在那纸上划来划去,仔细为张慎解说了各处机关。而花朝就站在他身后,他却丝毫不避忌……
  张慎并非脑子愚笨之人,杜誉一番解说,他很快明白,兴高采烈揣着那机关图回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打量杜誉这残躯,细细叮咛:“看病的钱别忘了挂公账,挂公账!”
  看样子杜大人的穷已然是闻名遐迩。
  作者有话要说:  办案情节太多了吗,是的话我后面就直接掐短了来,其实前前后后就一个案子(包括男二),只是串联起来的。。。
  二十五章揭露第一波悬疑答案~~


第二十二章 (二更)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戌时了。天色已晚,黛色的天笼罩下来,透过薄薄的窗纱隐约可见温暖的万家灯火。
  屋内也已经掌灯,一豆烛火,一盆子炭,将整个屋子熏得暖意融融的。杜誉身上的药香、张慎一阵风来去携来的茉莉香,和花朝衣裳上原本熏的清冽木樨香终于将那血味覆盖。
  张慎走后,两人静谧相对。杜誉止了她按捏的手,没有事做,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受这些年的奔波所累,虽然重伤在身,但这样难得的静谧时刻,竟隐隐让她有一丝温暖放松之感。
  这样的时候……
  要是有一炉羊肉锅子就好了!
  花朝忍不住舔了舔口水。可惜了,今晚崇礼侯府满月宴上定有不少好酒好菜。这什么珍馐没吃到,还白白受了伤,真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么想着,花朝肚子猝不及防地“咕咕”叫了一声。
  额,也不用这么……不矜持吧。
  虽然内心住着几匹野兽,但花朝毕竟已然衣冠,基本的廉耻心还是有的。正欲轻咳两声掩过方才的动静,杜誉忽然挣扎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我……只有这个了,你吃不吃?”
  “我……只有这个了,你吃不吃?”
  一句话,又将花朝拉回到四年前的细柳河边。那晚她从水里钻出来,一身湿漉漉加饥肠辘辘,见了他,仰着一张脸、好不客气地问:“书呆子,你家有吃的吗?”那时的她尚不知逢人讨东西吃是件羞耻的事,她觉得她跟人要吃的,那可是予人的恩赐,因而口气格外理直气壮。
  可是这小书生竟然怠慢她,拿一块鞋底一样、还咬了两口的破饼糊弄她:“我……只有这个了,你吃不吃?”
  她冯花朝怎能吃这等贱食?事关尊严,就是饿死,都不能吃!
  ……嗯,其实还蛮香的。
  那饼上撒着白芝麻,嚼到最后将那芝麻粒一粒粒咂开,齿颊留香。
  当晚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了芝麻仙,御饼而行,好不威风。
  此刻的油纸包中正包着下午剩的那枚茶叶蛋。两人在地上一番乱滚,那油纸包已然变了形,估计蛋也难逃一劫。
  花朝看着那油纸包,不觉神思有些惘惘。杜誉见她半晌不接,也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包,看到它变了形,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这怕是不能吃了……本想让你垫垫肚子,再差人去买吃的,现下你只能等一等,我叫人过来……”话未落,便摇铃让人进来。
  望着那个变形的油纸包,花朝想起那个仅有几粒碎芝麻的胡饼,眼见他要将那油纸包收起来,忽然一把夺过,没皮没脸地笑笑:“饿了,等不及了。你自叫你的,让我先垫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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