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媪顺着她的话,想到张氏昨晚的模样,替她抱怨起来:“这二房果真是没眼力见。眼下府里都忙着二娘子的婚事,谁都不敢出个什么差错。她倒是窜了空子,整日琢磨着勾引家主的法子,恨不得一下就能怀上。”
王氏嗤笑一声,“她进府多少年了?这样的事发生多少次了?有一次怀上么?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她的手段么?你当她屋里点的是什么香?是行首常用的催情香!”
正好走到了屋里,王氏也不再顾忌。叫老媪关紧门,听她一番抱怨。
说到催情香,王氏眼眸一亮,赶忙把老媪拉到身旁,小声说着话:“我听那帮安人说,这催情香本是粉末,无味,掺到檀香里,一燃效果立竿见影,也没什么坏处。也不知是不是这般邪乎。”
老媪也吓了一跳,“若真这般神,夫人不如试试?”
王氏听罢,面色一僵。早先生慕哥儿时,身子大伤,肚上的纹消不下去,松皮也多,她自己都觉着瘆人。谁愿意碰这样一副难看的身子?且她也上了年龄,再生育这条命都玄。
张氏年轻,又没生育过,她想生,那就生。不过王氏到底是不想叫她生便是了。
“我不用,没这心思。”王氏摇摇头,又道:“不如给二姐用?不用张氏屋里这般低廉的,寻个上好的香,给她送过去。”
老媪没想到王氏会这般想,立马摆摆手,“这可不成……这可不成……要是叫二娘子知道了,那可是能撕了老奴。”
“那便不让她知。”王氏道,“这孩子性子倔,又清高,总觉着郎婿的心能轻易拿捏。若那人是林家大郎也就罢,可她郎婿是晏学士,那些小计谋,估摸人家一眼就看破了。何况男郎的心漂浮不定,不赶紧抓在手中,说不定什么妾啊外室啊,就爬上床来了。”
王氏愈说愈觉得此法妙极,可这催情香说是无毒,实则怎会无毒?违背人伦的物件,大都不是什么宝物。
不过是想想就罢,不敢实行。
“罢了,我操她的心作甚?路是她自己选的,我可没有逼着她嫁到晏家去。我女也不是张氏那种见了男郎便走不动路的人,我信她能处理好。”王氏摆摆手,叫老媪退去。
*
张氏昨夜被折腾得不轻,辰时一刻才去王氏房里请安。而崔沅绾则起得更晚,一面想着吴娘子的事,一面想着婚后与晏绥相处的事,一面想着如何扶持娘家。最终听着姨娘屋里的放荡声,迟迟入睡。
王氏没心思关注崔沅绾这边的动静,她也落个清静。养娘讲的礼事大都讲了完,晌午头,趁着天热人少,崔沅绾偷摸寻了架马车,直奔吴娘子的铺子。
不过要去那铺子,必得从矾楼前过。
上辈子出嫁前,她是矾楼的常客。那时日日与闺中好友一同玩乐,每每在矾楼点雅间,听隔壁士大夫高谈论阔,何其乐哉。
矾楼依旧人来人往,崔沅绾叹口气,叫车夫开得快些。
车夫在崔家办事多年,马车开得稳当。崔家人每每出行,都要劳烦这位车夫。
今日全程走大道,路走得顺。这才刚走到巷里,马车便被石子一绊,车辕朝外一撇,车身险些没翻倒出去。
崔沅绾正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车一顿,猛地往前扑。幸好马车停得快,才叫她没摔出个好歹来。
“不妨事,前面便是我要去的铺子,我走着去便是。”崔沅绾下车,对车夫道。
车夫也不敢拦人,点头说好。
谁曾想这话一出,便被打了脸。
左拐右拐,竟叫崔沅绾迷了路。
崔沅绾叹气,在原地歇了会儿,正想抬脚再试一次路时,不知哪个方向,竟传来了一句话。
“往东走,走到头便是。”
话是好话,可这声音却叫崔沅绾打了个寒颤。
她抬脚,却是往西走。
才走一步,又传来句话。
“叫你往东你走西,不听话。”
那是晏绥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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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夏昌
话音刚落,晏绥便从巷中走出。距崔沅绾还有十步处停脚,就那般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她,妄图从那双眼里看出个好歹来。
可崔沅绾伪装得很好,慌乱转瞬即逝,那般错综复杂的思绪转变得很快,甚至叫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瞧见晏绥身影的那刻,崔沅绾便是一副惊喜模样,惊的是相遇匆匆,喜的是还好遇见的人是他,也好糊弄。
见崔沅绾愣在原地,晏绥有些诧异,“过来罢,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说罢,朝崔沅绾勾了勾手,叫她过去。
明明方才都给她指了方向,定是知道她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崔沅绾心下了然,出声道好。
她小跑过去,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在晏绥身前站定。
“你怎么来了啊?我还以为婚前都叫不到你了。”
晏绥见她一脸明媚,回话也有几分调侃之意:“不过是来见一位故人罢了。这条巷虽是在矾楼附近,却碍着巷道狭长,岔路口七纵八横,若是不熟悉,十有八\\九都会绕里面去。”
说罢,牵着崔沅绾的手就往东走。
“你也是来找故人的么?”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却叫崔沅绾心中警铃大作。若是初到此处与人会面,会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面,便不需到此犄角旮旯地。若是有私事急事与人会面,到此处也定不会迷路。
晏绥这是在套她的话。
“嫁妆里有处地产,是经这铺里人的手转过来的。毕竟是自家的地,恰巧今日又得了闲,想着来打听打听,说一下过继的事,不曾想竟绕在了里面。”崔沅绾应付着,话大差不差,要说也是这般理。
不过比起原行遮不着调的话,崔沅绾对晏绥的事更为上心。见一位故人,故人是谁?
*
说是铺,不如说是一宅院。直走到头,只有一户人家。院门紧闭,却挂了盏红栀子灯。
“这是……歌馆么?”崔沅绾怔住,那盏红栀子灯虽是挂着,却并不亮。
“不是。”晏绥捏着她柔软的指间,以为她在吃昧,便道:“我不去这些地方。挂灯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总有闲杂人等无意间闯到此处,挂上歌馆用的金丝红栀子灯,那些人见负担不起,便会溜走。”
听罢晏绥的一番解释,崔沅绾只觉这原行遮的话当真是不靠谱。铺子不是铺子,吴娘子也没见到个人影。
崔沅绾只点头说好,不再言语。偏偏这般沉默样子叫晏绥心中疑惑。
“你来过继地产,接应人总得提到几句如何进去的话罢。”晏绥说道。
崔沅绾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不过眼下票子都送到我这边了,过继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不打紧。”
晏绥听罢,也不再纠缠,蓦地把一象环扔到了院墙那边,落地声清脆,听得“啪嗒”一声,定是那象环碎了。
“怎么把象环给扔过去了?”崔沅绾不解地问道。
那象环前一瞬还待在晏绥的拇指上,蓦地就被丢了过去。那象牙本不易碎,许是受力大,才着了地,便给摔了个稀碎。
“客从远处来,自然要跟主家道声安。”
话音刚落,那院门便打开了来,两位男仆站在门口,请了安,叫门外的客人过去。
崔沅绾见状,心里存着疑,脚还是迈了出去。不过步子还没踩实,便叫晏绥给拉了过去。
“你当真要进去?”晏绥问道。
看他这般慎重模样,恍若院里来往的都是洪水猛兽一般。
她总有种要深陷泥潭的感觉,满身污秽快要沾身,而她躲不过,也不能躲。
崔沅绾一贯听从本心,不过碍着许多人事,心里的意愿便都压了下去。
她知道晏绥此话是想保护她,可她万不能再躲下去了。
于是她找了个最笼统的缘由。
“当真,我要进去,同你一起。”
携手共进,先见到的是吴娘子,一双丹凤眼上挑,一把蒲扇轻摇,一副精明相,朝二人走了过来。
“晏学士安,崔二娘子安。”吴娘子见到晏绥是惊,见到崔沅绾是喜。她在院里待了几年,竟没见过晏绥,反而是与崔沅绾一见如故。想着这便是原行遮提到的娇美人,一时两眼发亮,目光都汇在了崔沅绾身上。
“夏长史来了么?”晏绥并不在意眼前的人是谁,先前没见过这位娘子,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来了,不过在后院里。长史病得重,眼下正叫人艾灸按摩呢。”吴娘子回道。
听罢这话,崔沅绾心里一凉。
国朝还能有几位夏长史?说的自然是枢密院长史夏昌,前段日子因病居家的高官,汴京城里翻云覆雨、行事放荡的人。
他又怎会在此?晏绥又为何过问他的事?兆谆与夏昌是朝中的龙虎党,两党打得不可开交。晏绥是兆谆的爱徒,怎会与夏昌有私交?
不待崔沅绾仔细询问,吴娘子便开口道:“崔二娘子是来过继东头地产的罢,眼下还有几处要点没说清,不如同我来,细细说。”
崔沅绾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料到进了院便要与晏绥分开。她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跟吴娘子走,打听原行遮说的事。一条是跟晏绥走,看他与夏昌到底在说些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