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璃是老国公和老夫人的嫡长女,深得父母亲疼爱,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只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一家人回故土祭祖,在途经丹阳城的时候,跟着老国公外出访友,却不料回程途中在一个小村落歇脚时,遇上了一股逃亡的流匪,整个村子都惨遭不幸。
老国公因为访友带的人不多,遇上凶残的匪徒,即便一身武艺也寡不敌众,最后因为重伤昏迷而捡回了一条命。
待他醒来之时,离事发当日已是过去了数日,第一时间询问爱女的情况,才得知她没有一起回来,一度因为伤心和懊悔自责而令伤势反反复复,又是分散了所有势力去寻找她的下落。
定国公府足足寻了三年都毫无音讯,最后只能接受事实。
老夫人爱女如命,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更是伤心欲绝,几度昏迷,甚至到了现在,这件事依旧是她心中不忍提起的痛,可是她又很执着地认为,女儿并没有遭遇不测,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
“璃儿”
老夫人站在原地等仆人的消息,嘴上又是呢喃着爱女的名字,即便过去多年,她的声音她的样貌,依旧深深刻在脑海中。
萧嬷嬷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
一会后,那两个出去的仆人回来了。
老夫人马上又变得激动,带着些许期待,声音微颤问,“如何?”
仆人觑着主子的神色,低着头轻声回话,“回老夫人,小人等追过去,并未看到什么人。”
果然,这话一出,老夫人立马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二人均不敢再多说什么。
萧嬷嬷也料到会是如此,大姑娘即便还在世,现在也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妇人,可刚才听闻老夫人说是穿白色衣裙的姑娘,又如何会是她们要找的人呢。
“老夫人”
“罢了,是我看错了。”
老夫人叹了一声,“璃儿就算还在,也应该有儿有女了,怎么还会是以前的模样呢,是我老糊涂了。”
这话听得萧嬷嬷一阵心酸,老夫人还是放不下大姑娘。
又如何做得到真的放下呢,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夫妻俩如珠如宝护着长到那么大的,就算她现在儿孙绕膝,享尽荣华,也抹不掉痛失至亲的事实,何况做父母的根本不想放下。
如此一来,先前说要到处走走的心情也没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
定国公夫人穆氏见婆婆才出去这么一会就回来了,还颇为奇怪,只是她看着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对,便没冒失开口询问所谓何事,只道:“母亲是乏了吗?儿媳刚才命人收拾好了软塌,要不要先歇一歇?”
像定国公府这样的显赫勋贵,老夫人又是信佛的人,时不时都要来上柱香,护国寺便专门给她准备了一间厢房,里面用具一应俱全。
老夫人的确觉得有些困倦了,这时候也想一个人静静待会,便说,“也好,你也不用陪着我了,自己出去转转吧,留着萧嬷嬷在这看着就行了。”
“那等斋饭准备妥当,儿媳再来唤您。”
“去吧。”
穆氏告辞一声,出去后却是没马上离开,而是等着萧嬷嬷出来。
萧嬷嬷见状便知她是要问什么,也替老夫人觉得窝心,这个大儿媳向来体贴,平时就时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如今一看就知道老夫人有心事了。
两人离得房门远了些,穆氏便问道,“嬷嬷,我瞧着母亲神色不对,可是刚才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肯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萧嬷嬷闻言也是一声叹,“老夫人这是又想起大姑娘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长姐了?”
穆氏嫁进南宫家也许多年了,又是府中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南宫家便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更可况是夫君的长姐之事,只是大家为了不让二老伤心,才少有提及。
“刚才老夫人说是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姑娘,像极了当年的大姑娘,还急急地让人追了过去,只是下人回来说没看到人,老夫人便有些失望,游林的兴致也没了,就折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母亲真的很想长姐,不然也不会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就以为是长姐。”
“是啊。”
“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音讯,有没有可能是失忆了,忘了自己是谁。”
“如此倒算是最好的结果,只要大姑娘还活着,老夫人即便不能再见她,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而厢房内,老夫人却是拿出了一块绣着一株梅花的白手帕,盯着看了一会后,慢慢收紧放于胸前,像珍而重之的宝贝,神色却很是伤情。
露出来的手帕一角,清晰可见一个用金色丝线绣的‘璃’字。
“璃儿,你给娘报个梦吧,让娘知道你还好好的,阿娘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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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煦来到慧空大师的禅房,发现还有一个人在,颇为意外。
“慧空大师。”先是与护国寺方丈慧空大师打了招呼,然后看向另外一人,“慧明大师,别来无恙。”
“我无恙,你如何了?”疯和尚正坐没坐相地在那喝酒,见人进来姿势也没变,上下瞅了一番元煦,又是调侃了一句,“我看你也无恙,刚才可是偶遇了哪个美人?”
原本他就是随便一说,却见对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住,“还真有美人?”
很快便恢复过来的元煦,想起刚才遇见的人是轻轻一笑,“的确有个美人,还是大师的熟人。”
“哦?莫非是丫头?”
“正是郦姑娘,元煦刚才才与她分开,现在应当还在寺中。”
慧明大师闻言,接话道,“原来是殿下的有缘人。”
疯和尚也说:“的确挺有缘的。”他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随意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对慧明大师道,“师兄,我的事情办完了,现在要去找丫头讨酒喝了,先走了。”
话落,人就已经到了门外。
慧空大师看着瞬间消息的身影,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弟这么多年也没变,还是那样肆意不羁。”
“慧明大师活得恣意洒脱,让人羡慕。”
慧空大师微微一叹,却是转了话题,“殿下近日感觉如何?”
“劳大师挂心,身体无碍。”
“我听闻师弟给了你一瓶药丸?”
“正是。”元煦把随身携带的药瓶递了过去。
慧空大师接过来,揭开瓶盖放置鼻下闻了闻,随后又交还给元煦,“殿下可一试,师弟肯主动出手相助,想必也有几分作用,你的身体还是要慢慢养着,急不得。”
他这话便是证实了当初元煦的猜测,慧空大师给慧明大师的信,果然不是请求帮忙看病,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元煦有种直觉,那封信多半也是与自己有关。
“大师托元煦给慧明大师送信,如今他人又亲自来了京城,不知大师所托之事是否已完成?”
“嗯。”慧空大师轻轻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殿下服药之后便在府中多多休息,有事可遣人来寺中,师弟短时间内应当不会离开京城。”
“多谢大师,那元煦就不打扰大师了。”
“阿弥陀佛。”
待人走后,慧空大师拿出一张纸来,是疯和尚刚才送过来的,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随后他又把纸条装进一个信封,然后叫来了一个小僧人,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小僧人便领命下去了。
直到将近黄昏,那个小僧人才回来,又带回来一张纸条。
恰在这时,疯和尚也回来了。
“师兄找那老道算过了?”
“嗯。”
“结果如何,丫头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病怏怏的王爷吧?”
比起元煦,疯和尚自然是站在郦怀雪这边的,毕竟两人投缘,交情更深。
当初收到慧空师兄的来信,让他帮忙找一个人,生于东南,降在桃花盛放之时的晨曦,还是与自己有缘的姑娘,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郦丫头。
后来他便去了郦府,跟郦夫人说丫头命里带贵,不好随意许人家,还利用自己的名声忽悠着拿到了丫头的生辰八字。
他也是大概猜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主动送了一瓶药,也是看在郦丫头的面子上,不然就当行善了。
其实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只是再想想有些东西都是命中注定的,尤其是姻缘,前世因今世果,若是注定是一对,便无论别人怎么做,都是分不开拆不散的。
就像今日,他们不就又遇见了,看来真的是有缘。
看在这个宸王还算顺眼的份上,便勉强帮他一回吧。
只是想着师兄因此又去找了那老道给他们合八字,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佛道之间的竞争暂且不提,他们师兄弟二人为了那两个小年轻,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师兄更是因为宸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老道帮忙,师兄无所谓,他却还是有些看不惯那嚣张的老道。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道阳老道虽然性格古怪,又有些嚣张真本事却还是有的,于道法上算是与他的佛法不相上下吧,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为了丫头以后的幸福,为了自己以后有喝不完的酒,暂且忍一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