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还是带走了冬衣,看样子这一去时日必长。若馨有心追出去,但恐离别伤感,狠下决心,还是决定任由他毫无牵挂地离开。
若馨起身没多久,宫里着人来宣若馨进宫。
虽是穆敏着人来宣,但毕竟碍于现在的身份,若馨也不得不遵礼数。匆匆妆扮一番后便随公公入宫了。
穆敏在丽景轩等得焦急,远见着若馨来了,穆敏顾不得仪态,急忙迎上去:“姐姐,昨儿个晚上我听皇上说你……你有身孕了,我昨晚本想让你过来,可是一直在太皇太后那儿闲话,也就没寻你过来。”
穆敏滔滔不绝说了一大串,一副为之欣喜的样子。她伸手摸上若馨的小腹,静静感受了一番,说道:“从前皇后怀太子的时候,听说太子在皇后肚子里会蹬腿呢。怎么姐姐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若馨原本心头一直记挂着容若,只由着穆敏一个人起劲,如今听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若馨忍不住笑道:“才一个月,如今他在我肚子里不过才这么大。”若馨伸出拇指在她眼前比了比。
“才这么大呀。”穆敏扶着若馨再椅子上坐下来,叹口气,“如今姐姐已经有孩子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姐姐一样啊。”
若馨挂一挂穆敏的鼻子,嗔道:“不害臊。你如今年纪还小,只要皇上待你的恩宠不变,总会心想事成的。”
穆敏听着若馨的安慰,心里还过些,可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若馨问道:“你召我进宫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吧。”
“不是,其实是皇上让我召你进宫的。”穆敏也是茫然,脸上笑容纯真,“也许皇上是看在我昨天未能和姐姐闲话的份上,今天特地补过呢。”
“不许胡说。”若馨轻声提醒,心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玄烨令穆敏选自己进宫只是为了能让她们姐妹闲话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罢。
若馨愣了一会儿神,穆敏已经自顾自说了一长串。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近中午,这会儿日头正猛,纳兰府外连一个守门的家丁也没有。
“福晋,您总算回来了。”门内穿出一人,若馨十分意外,扶她下马的人居然是小司。小司回来了,那么容若呢。
若馨唯一想到的便是容若出事了,她揪起心,急忙问:“爷在哪儿?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了,那爷由谁来照顾?还有,你们去哪儿了?”
“夫人,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怎叫小司回答得过来。”若馨抬头,被一个人拥进怀中,温润柔和的声音在耳畔荡漾,“夫人有什么问题就问为夫吧,为夫一一为你解答。”
若馨不敢相信,容若明明走了,一大早就走了。但是包裹在身上的温热是真切的,若馨心里激动不已,缓缓问出三个字:“不走了?”
“不走了,暂时不走了。”容若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在臻逸出生之前,我不走了。”
“臻逸?”若馨从他怀里出来,满是茫然。
“是,臻逸是我们的儿子。”
咏薇刚从纳兰明珠的书房过来,一眼看见容若,止不住欣喜:“阿玛回来了!”咏薇小手紧紧拽着容若的袍子,生怕他再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容若一手揽着咏薇,一手揽着若馨,笑道:“有儿有女,夫复何求。”
见咏薇的举动,想来容若应是刚回到府里不久。想起方才在丽景轩的时候遇到玄烨,若馨几次想要跪安,玄烨都拿借口将她拦下了。看样子,玄烨早知道容若会回来,每每阻拦难道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吗,应该不至于这般简单吧。
“你不是说归期难定吗?即便难定,也不至于今日走今日就回了。”
容若抱起咏薇,牵着若馨的手进房去,一面走一面说:“是皇上的意思,宫里荣嫔有了身孕,皇上说这个时候分别不吉利,所以又命我回来了。”
若馨心里感激,至少玄烨能够以己之心来衡彼心。不过,只是暂时不走了,也就是说总会有走的一天的。
第三章 共得天伦
如此一来,容若在若馨分娩之前必定是不会离开的。除了在宫中当职,余下的时间,容若几乎都陪着若馨和咏薇。然而,他越是寸步不离,若馨心中就越是内疚。为了自己和咏薇,容若这样日日陪着,连自己想做的事亦不能做。
闲时,若馨在阁楼教咏薇写字念诗,容若陪在一旁抚琴。咏薇聪慧,一面学诗,一面听琴,居然两者不误。咏薇露出一排小牙,笑呵呵道:“阿玛,我来试试。”
若馨和容若俱是意外,容若忙离了座,抱着咏薇在琴案前坐下,说道:“咏薇弹一首《关雎》给阿玛听听。”
“嗯。”咏薇拿绢子擦了擦手,似模似样地说,“额娘说过,弹琴之前需净手。”
若馨忍不住笑出声来,为咏薇套上护指,说道:“那你可知道为何弹琴之前需净手呢?”
咏薇茫然,一双大眼睛在容若与若馨之间来回,想了许久后才说:“因为咏薇的小手脏,额娘怕咏薇弄脏了阿玛的琴。”
容若听后忍俊不禁,若馨亦是笑不可遏,为咏薇掸了掸手心说道:“额娘可不嫌咏薇手脏,只是听琴听心,手净才可心净。”说罢,咏薇似懂非懂地点头,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琴面上小心翼翼地弹奏。
这样安闲的日子一日复一日,若馨几乎快要忘记待分娩之后容若就要离开之事。等到七个月的时候,若馨已是大腹便便,然而有日穆敏派人来请若馨入宫。碍于尊卑,若馨只得随来人入得宫里。
此时的她行动多有不便,屈身于狭小的轿中,若馨吃力无比。但是宫中有规矩,命妇的轿子需过第二重门才可停下,如此熬到轿子通过第二重门,若馨再也支持不住。她扶着轿子壁吃力地出来,低头正看到一双五福绣鞋,她顺势请安:“臣妇参见王妃。”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觉眼前一黑。
被称“王妃”的女子赶紧将她扶住,满是紧张:“快去请太医过来,谁知道她是哪宫的娘娘,快将她送宫里去啊。”
周围一片混乱,守园的宫女太监听后呼啦啦围上来,七嘴八舌议论,但是许久都不曾给出答案。横街那头走来一人,满身的铠甲在阳光下发出和煦之光,女子侧头颦眉:“爷,这儿有位娘娘恐是要生了,可是没人知道她是哪宫的,这可如何是好?”
福全闻声走入人群,周遭的宫女太监被他的身份唬得不敢靠近。福全口中问:“可曾有人认得?”低头讶异,眼前的人居然是若馨,他便改口,“先将她送丽景轩吧。”
“丽景轩的敏妃我先前见过,两人虽有相像,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爷会不会弄错了?”
“她是纳兰福晋。”
待福全说完,有人将若馨稳稳扶进车撵,循着丽景轩的方向去了。福全见身侧的人表情惊异,便问:“乔殊,你可是有何不适?”
“我听说纳兰福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还没说完,西鲁克乔殊便向后倒去,福全先一步托住她,额头上布满冷汗,紧张道,“快,快将福晋送去慈宁宫。”
宫中太医被分成两拨,一半派去了丽景轩,一半被派去了慈宁宫。太医们在慈宁宫偏殿为乔殊观色、诊脉、商议,然而其间福全一步也未曾离开,两手紧紧握住乔殊,额头上虚汗不尽。
经过漫长的等待,太医们总算有了结果,太医院院判面含喜色,拱手道:“贺喜王爷,福晋有喜了。”
“福晋至今未醒,何喜之有。”说着话,福全焦心不已,时不时抚着乔殊苍白的脸颊。
孝庄也紧锁着眉,忙着命人备这备那。她忽地眼中一亮,转向太医问道:“你说的喜可是喜脉?”
太医连连点头,端着笑:“回太皇太后,正是。福晋已有两个半月的身孕,只是由于身子太弱,需尽心调养才是。”
福全闻之大喜,转瞬之后,面上又添了疑虑:“可是此前太医们不是说过,福晋体弱虚寒,三两年里不可能受孕,太医们可确信诊断无误?”
“太医们久在宫中为妃嫔诊脉,若是连个喜脉都把不出,如何担当太医之职。”说着话,乔殊已经醒了,孝庄半喜半嗔,“倒是乔殊这做额娘的不趁职,连有喜了也不知道。”
乔殊红着脸颊只是笑,侧头瞧福全一眼:“爷可否扶我起身?”
福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牢牢抓住乔殊的双手,满是紧张。乔殊盈盈一笑,满溢幸福:“让爷担心了。”福全憨憨地笑:“好在是白担心了。”
他扶乔殊坐起来,乔殊挪开她的手,下榻欲向孝庄行礼。孝庄连忙制止:“这种时候何必拘俗礼。”
福全将乔殊扶回榻,跟着附和:“再乱动,该让皇祖母担心了。”
说话时,太医重写了药方奉上:“福晋因身子弱,不可服食安胎之物,臣先为福晋开了温补之药,待福晋固本之后才可固胎。”
孝庄背过身,手拈佛串念了句“菩萨保佑”,又吩咐太医势必将福晋的身子调理妥当。乔殊原本心里还搁这福全与那兰福晋之间的事,但是看到福全与孝庄如此紧张自己,一切都是出于真心,便连最后的一点芥蒂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