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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琴瑟鸾凤 (歆谙)


  容若口中称是,心里还是不大情愿,孝庄又语重心长道:“你是个明白人,正是因为信你,我才将那姑娘指了你。向来你阿玛也同你说了原因,你若真明白,就不该让福全抱有任何期望了。”
  闻此,容若纵使有百般无奈,也不得不遵了孝庄的懿旨。
  过后,容若出了慈宁宫,可巧福全正侯在外边。容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行了礼则沉默着。
  福全走在前边,说道:“可介意去我府上喝杯酒。”容若恭身说道:“王爷吩咐,容若自然从命。”
  两人坐在府厅里小酌,福全将一封信推向容若,容若迷茫:“不知这是?”
  福全缓缓道:“老祖宗同你说的话我在殿外都听到了,今后你不必顾虑我。老祖宗说得在理,她现在是比的福晋了你们做什么旁人自无权过问。”福全深深呵了一口气,平和地笑着,“这信还请你交给她。”
  容若当下明白了此信之真意,容若淡笑开去:“裕王爷虽这样想,但卢姑娘未必愿意。更何况,裕王爷是知道的,容若这些年一直在等一个人。”
  福全默默,容若知道他这次是定了决心的,既然为了家族的荣辱,容若也打算遵了孝庄的懿旨,便不再推脱什么。他言辞恳切:“王爷请相信,如果将来再遇到一位‘宇悠’,容若哪怕拼尽行性命,也会竭力为王爷争取的。”
  “一言为定!”福全苍茫的笑容里含了感激。
  “一言为定!”容若恳切的笑容里含了愧疚。
  容若将福全交给他的信放在了宇悠的房里,为了避免窘迫,容若放下信笺就去了阁楼。今日一番相谈,容若对若馨之思愈深,却感觉到同若馨之间越来越远了。
  阁楼里,《长相忆》响了一次又一次。房内,福全的信笺,宇悠读了一遍又一遍,却也哭了一遍又一遍。她狠狠心,掀了蜡烛罩子,将信燃了。
  宇悠唤来颜儿,命她去备些瓜果。颜儿迭声去了,不一会就给宇悠送来了。宇悠含笑接过,并未放下,而是径自出了房门。
  “少福晋上哪儿?”颜儿问。
  宇悠只是笑笑:“你自去忙吧。”
  颜儿并没走远,看着宇悠上了阁楼,她有些意外,宇悠自进了门从未上过阁楼,今日竟还破天荒亲自端了瓜果。
  容若听有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对着门口说道:“不是说了,没有吩咐不必上来么。”
  “阁楼里闷热,爷进些瓜果解解渴吧。”宇悠走进来,含笑将果盘置于案上。容若诧异地抬起头,那声“爷”令容若一时间错愕。
  他从宇悠的脸上解读到了一份决绝,那份决绝不亚于福全,只是前者凄然,后者无奈。容若心里一酸,配合道:“这等粗活,让下人做便是了,何劳夫人亲自送来。”
  “爷说得是,只是我从未来过这画堂,一时好奇想上来瞧瞧,便顺道将瓜果送了来。”宇悠环视着四周,阁楼内空空四壁,一派素净之相。宇悠笑道,“原是画堂,怎一幅画也无。”
  原本是有的,只是自从裕王府回来之后,容若就将话都收起了。既然已经应下福全,自然要“一心一意”待宇悠,所以,容若已将有关若馨的画都收回匣子里了。
  容若表情有些恍惚,仿佛有所思,宇悠想起从前福全带她去郊外宅子时的情景,一时明白过来,这里原本是有画的罢。
  宇悠从袖子里掏出那支箫,放在唇下低吹了一首《长相思》。吹罢,宇悠将短箫放到容若手里,缓缓道:“这首《长相思》原本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如今……”她未在说下去,容若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支短箫劳烦爷收起来吧,想来以后都用不着了。”宇悠凄然一笑,转身下了阁楼。容若明白她心里的苦,如今已至此,只得相互配合着将日子过下去了。
  两人在一日间变得“相敬如宾”,旁人皆不解,只有他们俩人各自清楚。一个是为了允诺福全的“一心一意”,一个是为了答复福全的“背心弃义”。
  当日夜里,两人行了夫妻之事。纳兰明珠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这样才可同孝庄交代。
  来年开春的时候,宇悠诞下了一名女婴,纳兰明珠虽有遗憾,却也未多说什么。婴孩洗三那天,纳兰明珠为她拟了名“咏薇”。夜里,宇悠抱着咏薇,对容若道:“现在已经有了咏薇,对太皇太后算是可以交代了。爷若想回画堂,或是我搬出去,都无妨。”
  爷,渐渐地,宇悠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字。容若看着眼前粉嫩的婴孩,忽地想,这是命么,若是命,那是不是只得认了。如今已经有了咏薇,就算找到了若馨,容若还能如何呢。
  “你在月子里,我还是去画堂吧,免得扰了你养身。”容若走了几步,又回头。“那支箫,你若是想要,随时都可拿了去的。”
  那支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宇悠似乎已经渐忘了。这些日子与容若朝夕相对,脑海里有的只有容若的种种,努力回想福全的点滴,似乎只有那信笺上的几行字“姑娘与我本就是个错误,我既已顿醒,姑娘也莫再痴等了。至如今,我方知,名利才是我不可抛却的。不求姑娘原谅,但求姑娘作罢。”
  姑娘,他称我姑娘。宇悠本不相信福全会如此决绝,直到那一日在街上与他擦身一遇,福全身侧已是佳人环绕。而于她,福全却故作视而不见。
  心凉至此,宇悠第一次体会到何为“薄情”。然而,相较福全,容若却是全然不若他。每当一人处于画堂之时,容若总会拿出那些手法幼稚的画稿愣神。宇悠多次撞见那一幕幕痴情,越发控制不住拿他与福全相比。
  正想着,咏薇嘤咛一声,翻了个声沉沉睡去。宇悠想,倘若真能这样过一辈子,亦是好的。
  画堂里极静,宇悠出了房,抬头瞧着画堂里痴怔的人影,心知自己是走不进他的心的罢。作者有话要说:歆谙向大家道歉,最近《琴瑟》卡在瓶颈了,所以挤了好久才挤出了半章,先平一平民愤吧,明天保证更完全章。我背着锅盖先跑了……——————这章写得有些隐晦,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懂。

  第十二章 清浅不知

  这样“相敬如宾”的日子已过了数月,这期间,宇悠跟着容若进宫数次,每每都是带着咏薇。孝庄心想,两人已经有了咏薇,福全即便是再有想头,也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罢。这样想着,心里的忧虑也算是放下了。
  然而事实却全然不是这样,无论是因为对若馨的情还是对福全的愧,容若能做的也就是到这份上了。
  该交代的人都交代了,这次两人分房已不必再有任何顾忌,容若重新搬回阁楼,将房间留给了宇悠。
  春往秋来,井然有序,不觉间已渐入深冬。寒风冷冽呼啸,小阁楼里皆是书画,容若不敢随意生炉燃碳,便这样一直熬着。颜儿不断地为容若换来热茶以汲取些暖意,她时不时地劝道:“大公子还是回房里去吧,或者开一处厢房,总比在这里挨冷受冻来得强。”
  每每劝说,容若总是笑道:“说得我这样可怜见的,开了厢房少不得让老爷训斥,在这小阁楼里,老爷即便知道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儿有句话早想说了,却怕公子生气。”颜儿顿了顿,接着说,“颜儿实在不解,论说就算为了顾及王爷,可眼下公子和福晋都已经有了小小姐了,即便再怎么顾及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啊。”
  容若喝了口茶,茶水稍稍有些烫嘴,可在这样的寒天里确实恰到好处。暖了身,手上也开始渐渐暖起来,容若拿起画笔,在书案上铺了画纸。其实颜儿哪里知道,容若这样做又岂是顾及福全一人这样简单。
  颜儿见容若不答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赔了礼便收了茶盘下阁楼了。阁楼里只剩了容若一人,显得越发清冷了。
  握笔的手□在外面久了,便觉得有些麻木的冷。容若放下画笔,离了座在阁楼内来回踱步取暖,手上亦是不停地搓揉着。
  一个猛然回头,但见宇悠正提着汤婆子立在门口,眼中尚含有些微的心疼。宇悠将汤婆子捧进容若怀里,吟吟笑道:“咏薇闹得厉害,外面风大,我没处哄,只得将她抱来这里了。”
  身后奶娘抱着咏薇上前,咏薇的脸上泪痕未干,粉嫩的小鼻子一抽一抽似委屈状,口里“阿玛,阿玛”喊得流利。虽不是第一次听咏薇唤他“阿玛”了,但容若心下还是欢喜得紧,他将汤婆子随手一放,从奶娘手里接了咏薇抱在怀里。
  满人素来抱孙不抱子,咏薇不过女儿家,容若却是这样欢喜,宇悠心里着实宽慰。咏薇一进容若怀里,就放声哭起来,容若头一回抱孩子,紧张地差点松了手。
  宇悠赶紧接了咏薇,说道:“爷的手冷,咏薇恐是被吓着了。”说着,就将汤婆子又递了回去。容若接了汤婆子,坐回桌前,复又提起笔。
  总以为是因为咏薇,所以宇悠才比从前对他愈发关心的。他尚不知,不仅仅是因为咏薇,而是含了一份真切的情意在里边的。宇悠一眼瞧见桌上草拟了一半的画稿,只有轮廓,尚未上色。依稀是女子的轮廓,应是与自己一般的年纪,虽未成形,但宇悠知道画里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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