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瑰发现自己古怪毛病的时候,为了避免出岔子,她就准备了很多这样的本子。
蓝色的备在身侧,用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懂的暗语,若是不慎落到旁人手中也不用担心出什么岔子。
黑色的则是记仇本,专门记她和哪些人在什么时候有仇。
这么多年过去了,黑色的本子大部分都是空白一片。
长公主在这个宫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巴结的对象,她根本不需要记得和谁发生了什么摩擦。
她只记了自己不太能得罪的人的仇。
翻开第一页。
暗语的意思是,某年某月某日,父皇,为了兰贵妃,抢走了我的小狗。
这是十年前的事,她的字迹还很稚嫩,不过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这条记录被朱笔划了一道横线。
燕瑰努力回想了一下,兰贵妃……,是谁?
燕瑰接着往后翻,在几页之后,记录写,兰贵妃死了。
备注写了当时的她觉得很有道理的话:母后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像你父皇这样的男人,不要相信男人所谓的真情,要利用他的愧疚。
燕瑰觉得母后说的对,不亏是生下她的女人,理智且清醒。
这本本子里主要记的是皇帝的坏话,皇帝为谁谁拿了她多少东西,批判了她什么。
大部分都划了横线,这意味着她从亲爹拿到了更多的资源。
母亲教导她,要学会利用男人的愧疚,翻旧账翻的好是一种本事。
因为燕瑰记性不好,根本不擅长记旧账,就特地做了这个小本本,方便讨债。
只要拿到相同的资源,比生气的时候两倍的高兴,她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除了父皇,还有母后,在弟弟出生之后,她对她偏心,和父皇的小黑本一样,母后的小黑本也被划掉的差不多。
不断的翻同样的旧账只会消磨完亏欠者的愧疚心,燕瑰从来都不记第二次仇。
她是真的不记得。
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后,或者是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在燕瑰的心上刻下太多的影子,简直没心没肺到了怪物的水平。
燕瑰表现的不够聪明,可其实并非如此。
失去辨认人面貌能力的同时,她对别人的情绪异常敏感。
她的学习能力也很好,所有皇后教她的东西,燕瑰觉得有用的,全部都一字不差的遵守。
皇宫里不需要一名太聪明的长公主,不能太骄横跋扈,也不能太软弱。
父皇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儿,母后喜欢什么样的人,燕瑰都扮演的很好。
不然的话,她不会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被发现异常。
除了父皇母后之外,还有一本新本子,写着的是王至臻。
危险分子王子臻,被燕瑰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一个可能看透她本质的人,燕瑰迟早要把他解决掉。
黑本子的记录里并没有关于国师的记录,重要记事簿里依然没有。
燕瑰给国师拿了个新的小本子。
于某年某月某日,国师姬止送了她一份及笄礼,盒子里装着帝冕、锁链和镣铐。
记仇完毕,燕瑰把本子放好,小被子一盖,蒙头睡觉。
等到第二日,她没了及笄的假,早早被宫人唤醒,继续辛苦的上课生涯。
皇后原本是要给燕瑰定下婚事,可国师横插一脚,让她愣是把这事情忘了。
上了几日的课,燕瑰已经把及笄礼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她有个好习惯,每隔几日就会查看重大事件簿/记仇本。
气氛和汹涌的情绪可能会干扰她的理智判断,复盘往往能跳脱出当时的局面冷静思考。
像王至臻的仇怨,因为坚不可破,没有解决,她已经来回看了好几日,有了比较牢固的记忆。
大约七日之后,燕瑰看着记仇本上关于国师的记录皱眉。
国师给她送了礼物,送的是玉冕,镣铐和锁链。
帝冕代表皇位,镣铐和锁链代表禁锢。
她是长公主,不是皇帝。
这三样东西的意思加起来,难道是他想囚禁皇帝。
燕瑰努力想了想自己的父皇,容貌俊美,风流多情,勉勉强强能算得上个明君,有才有貌,身份高贵,就是年纪大了点。
可是国师喜欢她父皇早应该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下手。
年轻的水灵灵的皇子,不比老男人更来得娇嫩。
对着她这个女儿送这种东西不符合常理。
还是说,他想要给她送皇位,暗示可以帮忙把皇帝囚禁起来。
燕瑰摇摇头,她的毛病注定她不适合当皇帝。
像现在这样,当个威风十足的长公主就很好。
再过了几天,燕瑰对小本子上关于国师的记录犯了难。
她一直信奉施恩不图报,有仇必须报,还需双倍奉还的人生准则。
皇帝拿了她的东西,她可以让他掏双倍,母亲偏心,她就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可是这是头一回有人送她枷锁和镣铐,她该回什么,她能回什么。
燕瑰早上想,晚上想,上着岑夫子的课的时候也在想。
在岑夫子发怒之前,终于成功的想到了她的报仇方式。
对方暗示她,想要把她关起来。
这是一种妄想,未曾实施的妄想。
她要抢在他之前,实现对方的妄想,用那锁链和镣铐,把国师锁起来,用对方给的礼物,再加一副脚镣。
第13章
“夫子,我有问题请教。”
年轻的夫子的衣角刚跨过门槛,漂亮的女学子就跟着追了出去。
胖乎乎的九皇子用小肉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拽了拽伴读的袖子:“刚刚那是皇姐吗?”
后者肯定回答:“没错,那是长公主殿下。”
九皇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不可置信的再问:“刚刚给我们上课的可是岑夫子?”
伴读依然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是的,九皇子殿下,那是岑夫子。”
九皇子胖墩墩的身体重重跌回座位上,捂住肉嘟嘟的脸蛋小声嘟囔:“皇姐这是疯了。”
自及笄那日之后,昔日里懒散的长公主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天天逮着夫子问问题。
其他夫子也就罢了,她竟然追着岑戈后头转。
岑戈那是什么人,那就是个煞神。
“岑夫子那么凶,可吓人了。”
燕瑰居然丝毫不畏惧他的满身杀气,整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伴读小声说:“岑夫子是凶悍了些,可长公主殿下也不差啊,前些日子还当堂顶撞了夫子呢。”
伴读这么一提醒,年幼的九皇子仔细回想,嘿,还真是,长姐好像的确没有畏惧过岑夫子。
上课该睡觉睡觉,布下的功课说不交就不交,除非被告状到父皇那去,她才会交上几篇罚抄的功课。
不过他作为燕瑰的亲弟弟,可是知道底细的,就算是那些罚抄的功课,水分也是多多的,一般就抄头一遍,剩下都是她逮着太子哥哥的伴读抄的。
虽然是长公主,可燕瑰并不太爱和同龄人玩,至今都未有伴读。
往日里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和蔼可亲。就是对他这个弟弟,也总是冷着个脸,笑都没有一个。
若非母后说姐姐从小便如此,他都要以为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个弟弟。
可是冷冰冰的姐姐却突然变了。
年幼的九皇子心下郁闷,回皇后宫中的时候忍不住就问了他认为什么都懂的母亲。
“是吗?”皇后唤了贴身嬷嬷过来,确认了消息,脸色难看起来。
嬷嬷耳语几句:“依着奴才看,这并不是坏事。长公主往日性子冷情了些,开了窍更有人情味。”
皇后倒未多想,少女情窦初开,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之一字,极其动人,总是能让人做出往日做不来的事。
听嬷嬷分析一番,她的表情慢慢舒缓。
雍容华贵的女子手中转着泛着莹润红光的檀木珠,然后说些九皇子听不太懂的话。
“这岑戈年纪大了些,人却是还算合适。”
皇后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她是动了给燕瑰定下婚事的心思,完婚可以推晚一些,才俊却须得早早挑,好好定下。
当然,她的女儿贵为长公主,自然是有资格挑自己喜欢的。
岑戈家中只一寡母,提不了多少助力,可同时意味着他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况且岑戈手中还有兵权,皇帝想要从他手中收些兵权许久,若是和长公主成婚,便是真正把这孤臣绑在皇家的大船上。她的皇儿太子之位,坐得定比现在更稳当。
一般尚公主的郎君,就意味着仕途上不会有大作为。毕竟公主嫁谁都是下嫁。不经公主准许,驸马不得纳妾。
男方地位高了,难免容易生出心思。
皇后心中有了成算,却没打算就这么把事情定下来。
先要看看是不是岑戈蓄意勾引,燕瑰对岑戈的情谊到了哪一步,是不是非君不可。
虽然岑戈是教太子,教长公主只是顺便,可两个人有师生之意。
她要先试探女儿的心思,再多寻些年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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