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都快二十岁的人了,在彼此面前玩心依旧不减。
两个人手拉着手进了城门,往贡院的方向走。
若是往常,第一次来京城免不了要问问路,可现在却不用,跟着赶考的人群往前走就行,总有认识路的老秀才。
平时没有科举的时候,京城就已经很是繁华热闹了,更别提现在即将秋试给京城带来的生意。
像一些离贡院近的客栈价格飞涨,饶是如此,空房间也早就被人定完了,就连最下等的通铺都没了。
沈沉醉虽说没考过秋试,可也知道这会儿如果没有重金,怕是砸不出一个客房的。
正值晌午,她索性拉着陆小渔去吃饭。
街道旁边摆摊卖吃食的棚子很多,陆小渔虽然饿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但心里还是惦记着晚上住在哪儿的问题。
哪怕坐在板凳上,陆小渔的屁股也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动来动去,眼睛往街上的客栈门口张望,瞧见别人都提着行李进去了,最终没忍住扭头跟沈沉醉说:“阿醉,咱们等会儿再吃呗,先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她这一考就考九天呢,每三天能出来休息一天,陆小渔自己住哪儿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让沈沉醉休息的时候没地方去。
“落脚的地方愁什么,不如先来尝尝我家的鸡汤饺子。”老板是个面色微黑有些发胖的中年女人,瞧着三四十岁,长的倒是挺和善的。
她将大碗的饺子端到沈沉醉面前,笑着说道:“我当这人是你妹妹呢,一开口才知道是竟是位男子。”
陆小渔面容清隽好看,有着一双灵动扑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再加上他身形娇小,套上沈沉醉的衣服,瞧着就跟个十五六岁的女郎一样,如果不开口,真的不容易分辨他是男是女。
老板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跟沈沉醉闲聊两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瞧你这不慌不忙能沉住气的吃饭,就知道有经验。”
这人怎么能上来就说沈沉醉是落榜再考呢?这听着多不吉利。
陆小渔刚要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开口反驳,就见沈沉醉不慌不忙的夹起一颗肚子圆挺的饺子放在他碗里,语气自然的说道:“夫郎多吃点。”
“!”陆小渔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嘴里的饺子呛在了嗓子眼里,脸蛋蹭的一下红了,睁大眼睛瞪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沉醉瞧见陆小渔安静了,这才扭头跟老板攀谈,“怎么,老板可是有落脚的门路介绍给我?”
虽说生意不多,但老板也没必要跟她们在这儿闲谈,既然她主动开口说“不愁落脚”,那话里的意思就是她有法子。
考生们不可能都是有钱之人,其中寒门还是要占多数。
抢不到通铺的秀才难不成要跟叫花子一起睡大街?
其实不然,街道上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客栈之外,各条巷子里有空闲屋子的房主也会趁机把屋子租出去一段时间,借此赚点小钱。
饺子老板就是这样的房主,她听沈沉醉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刚才猜的没错,这是位有经验的秀才,至少不该是第一次来京城。
老板嘿笑着说道:“我这儿还有几个空闲屋子,你赶巧来的早,若是再晚来几天,我这屋子怕是就已经租出去了。”
她朝沈沉醉伸出五根手指头,“看你也是有经验的人,咱们就不讲那些虚的,我给你个最低价,你看行不行?”
五两银子十五天。
陆小渔瞪圆了眼睛,“怎么那么贵!”
“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过来,你去那些客栈里打听打听,就是下等的通铺都三两银子呢,更何况我们这有独立屋子的。五两银子已经是底价了,这其中的门道跟价格你妻主都是知道的。”
她说着看向沈沉醉。
沈沉醉其实并不知道,她第一次来京城,哪里能知道底价是多少?但她得装作自己知道。
沈沉醉握着筷子故作沉吟的微微皱眉,做个样子炸一下饺子老板。
陆小渔余光瞥见饺子老板脸色犹豫了一下,立马眼睛一转,嘴巴顿时扁了起来,抽了抽鼻翼娓娓说道:“我们才刚成亲没多久,家里的银子都用来娶我过门置办喜宴了。
一路过来,准备的盘缠也已经花的差不多,我们手里头可就只剩下五两银子了,如若都付了房钱,剩下这半个月,莫不是让我俩去喝西北风吗……”
陆小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老板,眼神真诚可怜,老板措不及防低头对上他秋水般的眸子,就有些心软了。
这小两口也不容易,瞧着这夫郎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由女人衣服改制的。
再说沈沉醉可是来考举人的,万一她走个狗屎运考中了,自己到时候也能跟着沾沾喜气。
老板常年在这儿做生意,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与人方便,总比为难人来的要好。
她一咬牙,将刚才伸出的一把手,艰难的收回两根手指头,“三两,不能再少了。”
陆小渔跟沈沉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笑意。
明明是省下了自己腰包里的银子,但两人心里却有种平白无故多了二两银子的感觉。
陆小渔眉开眼笑声音清脆,“谢谢老板,好人有好报。”
“借你吉言,也祝你妻主能高中。”老板笑了一下,看向沈沉醉说道:“你可真娶了个宝贝儿。”
沈沉醉笑而不语。
两个人跟着老板在巷子里拐了一会儿才找到住处,是个有些大的庭院,分了好几个小屋子,平时就用来租给别人住的。
老板对陆小渔这孩子印象好,就给她们挑了个靠近主屋相对安静的屋子,跟沈沉醉说道:“你考试的时候,他留在这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夫郎就住在隔壁,都是男子,会替你帮忙照应一二的。”
沈沉醉从心底跟饺子老板道了声谢。她去考试,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陆小渔了,如今后顾之忧解决,沈沉醉从心底舒了口长气。
陆小渔也高兴,边整理东西边跟沈沉醉说,“今年咱们运势不错,指不定是中举之兆呢。”
沈沉醉倒是不信这些,“中举凭借的最终还是实力。有准备的人,才能握住运气。”
说到这个,陆小渔不由好奇的扭头问她,“对了阿醉,你是怎么知道饺子老板家里有空屋子出租的?”
“书上看到的。”沈沉醉声音有些轻,不太想说。
陆小渔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凑近她追问道:“什么书上还讲这个啊?”
沈沉醉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嘴唇微抿,没立马回他。
一本名叫《十八夫郎寻妻》的书上就提到过这种情况。
那本书讲的一个考生的风流史,那个考生凭借自己的身份,在赶考途中睡了十八个男子,处处留情,其中一个故事里就提到,考生入京后没钱住客栈,就住在这样的人家里,随后半夜偷偷睡了房主的夫郎……
瞧见客栈满房的时候,这个曾经只是粗略的扫过两眼的故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脑海里。
但这种内容她怎么可能讲给陆小渔听。
沈沉醉转身将手里的衣服递给陆小渔,故意转移话题,含笑说道:“无趣之事在夫郎面前不值一提,不知夫郎能否帮为妻把衣服洗了?”
陆小渔顶着一张大红脸抱着衣服出了门才慢慢回过神,意识到不对劲,刚才两人假装夫妻骗饺子老板是为了省银子,那现在呢?
陆小渔低头看着怀里的衣服,不高兴的鼓了鼓腮帮子。
现在是为了让他帮忙洗衣服!
陆小渔一边气哼哼的嘀咕沈沉醉没大没小就知道欺负戏弄继兄,一边任劳任怨的坐在院子里的井边帮她洗衣服。
十足的小夫郎模样。
第49章 中秋饺子节
秋闱跟院试规则相同,并无太多新意,唯有贡院入场的检查更为严格一些。
说来也巧,可能因为是同乡的原因,沈沉醉跟田越两人的考号离的很近,入场排队时,她就排在沈沉醉身后不远处。
两人已经许久没见,沈沉醉跟两年前比起来并无任何变化,倒是田越消瘦很多,整个人的气质跟以前越发不同。
田越不自觉的看向沈沉醉的背影,在她察觉之后回头来看时,又立马别开视线。
排在田越身后的张杳抬手拍了她一下,目光瞥向沈沉醉,微微眯眼,“可是认识?”
张杳就是那天救了田越的人,之后田越一直跟着张杳住在她姨母的府上。
张杳姨母是礼部尚书,皇上眼里礼贤下士的儒雅人。
“谈不上多认识,不过同乡而已。”田越语气淡淡,似乎不愿意多提。引的张杳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一个寒门考生而已,张杳并没有怎么过分注意。
九天三场的秋试随着鞭炮齐鸣声响起,贡院大门落锁而正式开始。
沈沉醉考试期间,陆小渔就在饺子老板的小摊铺里打个零散工,帮她端端碗收拾收拾桌子,至少每天管饱,省的再花多余的钱。
等沈沉醉考完一场休息一天的时候,陆小渔才舍得花钱给她弄些好吃的,若不是乌鸡人参太贵,他都想给她买只人参炖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