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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 (山栀子)


  她听见他的话, 握着那些地契钥匙的手指不由收紧。
  夏夜太漆黑, 她一点儿也看不清他的脸, 好多被她习惯性藏在心底的东西因他的这样一句话而温澜潮生。
  “折竹。”
  她在黑夜里睁着眼:“我身上背负太多人的性命, 我受困于心, 无法自释, 也不敢自释。”
  这一生, 她都忘不了薛淡霜。
  “大真人对我说, 我是携异象降生的公主, 是护佑大燕国运的祥瑞, 可我不明白, 国运若在我身, 为何清流恨我,为何生民怨我,又为何……我不杀薛氏,薛氏满门却皆要因我而死。”
  “我不是母亲心中所期望的模样,也辜负了淡霜姐姐的真心陪伴,”她心甘情愿地向他敞开心扉,认认真真地对他说,“这样的我,其实并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生来便被赋予皎洁尊贵之身份的人,实则心中自卑到连面对身边这少年一腔炽热纯真的心思也不敢。
  “你是不是什么祥瑞,与我何干?”
  少年静默许久,才出声。
  “这世上因我而死的人多了,可他们都是我亲手杀的,”他的嗓音透着某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你的手分明没沾过别人的血,怎么却要沾上自己的血才肯罢休?”
  他这样敏锐聪慧的少年,如何会发现不了呢?商绒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她害怕他问起,怕他触碰她最难堪的心事。
  他竟然都懂。
  鼻尖的酸涩逼得她喉咙发紧,眼眶湿润起来,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像是跨越一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银河鸿沟般,她在蝉鸣翻沸的夏夜,于眼前这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到了他的怀里。
  少年原本就拘谨地睡在床沿,不防她忽然接近,他反应极快地一手撑在床沿,才不至于因她忽然的拥抱而掉下床。
  “……簌簌?”
  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他的颈间,折竹的眼睫垂下。
  “我跟梦石叔叔说不让你来,”
  她抽泣着,“其实我心里却很想很想你来,我怕我的这一辈子这样长,可是没有一天能再见到你,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再也没有比你来到我身边更幸运的事了……”
  哪怕这是不能长久的梦,她也心甘沉溺。
  好像他在身边一刻,自由这两个字便离她很近。
  “你给我买的东西,为我赢的昙花灯都没有了……”
  她哽咽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委屈。
  “没关系,”
  他轻拍她的后背,说,“那些东西,我还可以再给你。”
  商绒勉强收拾好心绪,在他怀里没有抬头,“你的家底都给了我,你又拿什么给我买?”
  折竹抿唇。
  隔了会儿才说:“我给你的,是我买的房子和放在那些地方的钱,我尚有一些存在票号中的余钱傍身。”
  他还是听了第十五的话,留了一点私房钱。
  毕竟,他总是会忍不住给她和自己买东西。
  “你好像有很多房子。”
  商绒想起自己方才摸到的那厚厚一叠地契。
  “嗯,以前我自己出去玩儿,能带在身上的,不能带在身上的,我都会买,”
  折竹的声音流露出他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意气,“天南海北,哪里都有我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当初说有地方藏她,并不是在骗她。
  这世间没有他的来处,但四海之内,却处处都可以是他的家。
  可他却将他所有的家,眼也不眨的都给了她。
  他满怀都是微苦的药味,商绒想起来雨夜里她双手沾满的血:“你是为什么受的伤?”
  “栉风楼有规矩,要脱离栉风楼便要领受楼中戒鞭。”
  折竹也不隐瞒。
  哪知他话音才落,便察觉怀中的姑娘要起身,他立即拉住她:“做什么?”
  “去点灯,你给我看看。”
  商绒不知戒鞭的滋味,也始终惦记着那夜少年不肯让她帮他上药。
  “你摸黑点灯就不怕蜡油烫得你手疼?”
  折竹说着想按下她的肩,摸到的却是她的脸,那么柔软细腻,他停顿片刻,手指如含羞草般蜷缩一下,却故作平静地挪开,转而扶住她的后颈,迫使她躺下来。
  “没什么好看的,我又不会疼。”
  他说。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己找这样的罪受?”
  商绒的侧脸压在软枕上。
  “玉京的是非,栉风楼一向不愿多加沾惹,我若还在楼中,便不能来玉京。”
  他在黑暗里望着她的方向:“可是簌簌,我有必须要来玉京的理由。”
  “我要来看你,也要找到当年我师父身死的真相。”
  蜀青造相堂那一批财宝的消息是何人放出的,几派围攻栉风楼,折竹潜入他们之中时,便发现了些端倪。
  “你的师父?”
  商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原来还有一位师父。
  “嗯。”
  折竹提起他,语气也没有多少波澜:“我一出生便不知被谁丢了,是他捡到我,养我长大,教我武功,但六年前,他孤身到玉京赴旧友之约,却不知因何而身受重伤,那时我在业州神溪山中住,他从玉京归来时,便已经无药可治。”
  “他临终前,不许我来玉京,也不许我过问他的死因,”折竹的后脑枕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上,“但前不久我发觉他那位原本在几年前辞世的旧友好像还活着。”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难道还能借尸还魂不成?
  “你师父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商绒轻声问。
  折竹从没听人问过他这样的话,他倒也认真地思量片刻,随即“嗯”了一声:“除了有些啰嗦,时常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不爱干净,做饭难吃之外,倒也尚可。”
  “所以你明明不能饮酒,却总要挂个玉葫芦在身上,是因为他吗?”商绒想起那只玉葫芦。
  折竹起初静默一瞬,片刻,他轻笑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总与我说酒是世上最好的滋味,”
  折竹半垂下眼帘,嗓音越发平淡,“他说得太多,我听得太烦,但有时,也会好奇。”
  即便他不说,商绒也知道,他的好奇实则源于想念。
  那是他在世上唯一没有血缘却有亲情的人。
  长夜漫漫,唯有蝉声不知疲倦。
  商绒也不知是何时闭起眼睛,沉沉入睡的,这一夜,她梦中没有枉死的冤魂,没有被铁索扼住咽喉的自己。
  那是蜀青的灯会,有一只乌蓬小船。
  她在船上枕臂看烟花,身侧有少年替她挽起被河水浸湿的衣袖。
  翌日天还才亮了不久,鹤紫便进殿来,小心翼翼地将公主唤醒。
  商绒醒来发觉自己竟已不在那张罗汉榻上,而是在自己的床上,她四下望了望,也不知折竹是何时离开的。
  陆陆续续有宫娥进来服侍公主更衣洗漱,鹤紫并未备早膳,只对公主道:“大真人要来与公主讲经打坐。”
  以往大真人每每来教公主道学,或打坐时,公主便不能用早膳,至多只能饮些花露茶。
  大真人说,如此方能气清而神静。
  商绒早已习惯,洗漱穿衣完毕,她便端坐在蒲团上,点香净手。
  不多时,凌霜大真人便携三两道童悠然而至,殿门大开,道童与鹤紫等宫娥都守在门口。
  “大真人。”
  商绒坐在案前,低唤。
  凌霜大真人俯首,向她见礼:“公主。”
  他一身道袍严整,五官端正,眉眼清正而温和,在商绒对面的蒲团上,盘腿而坐,将拂尘轻放到一侧。
  “公主在外,可有沾惹俗世浊物?”
  凌霜大真人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商绒垂着眼,摇头:“未曾。”
  “如此甚好。”
  凌霜大真人也不说信与不信,他只略略牵唇,随即便将手中的道经翻开来。
  都是些商绒自小熟记于心的东西,凌霜大真人也不过是不紧不慢地与她讲一些其中的缘法。
  商绒静默地听着,终于等到凌霜大真人口干舌燥之际,她寻得机会开口:“大真人,《丹神玄都经》可还在皇伯父那里?”
  凌霜大真人端着茶碗,乍听得她这话,眼眉便浸出些笑意,他颔首,道:“的确还在陛下手中,公主可是想一观?”
  商绒点头。
  “《丹神玄都经》于公主而言尚且太过晦涩,它囊括了算学,星象与阴阳五行,有多少种排列组合的解法,便有多少种道法的演化,若单单只是逐字逐句地去读,是读不通的,”凌霜大真人抿了一口茶才将茶碗搁下,又对她道,“它的妙处便在于它有非常人能拆解的谜,常看常新,也是因此,陛下才会对它尤其钟爱。”
  商绒听他这番话,便知这《丹神玄都经》是不能让他去问皇伯父要的,便是她亲口向皇伯父去要,只怕也有些困难。
  道学讲毕,凌霜大真人便背对她打坐。
  案前的香炉里香雾缭绕,商绒闭着眼打坐,心里却并不能如往常一般平静无痕,她甚至有些不能忍受腹中的饥饿。
  忽的,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睁开眼,她转过脸,殿外鹤紫等人都一言不发地垂首站在两侧,并未往殿中看,商绒正欲回头,却见内殿的那道帘子里飞出来一颗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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