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看见了门口大司马府的马车,萧楚华今日定是和萧绪桓一起来的。
她邀请萧楚华一起游玩,故意拖了许久,亲自送她回来,终于在门口的马车旁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郎君。
冯怜君隔了许久才又见到了他。
先前阿爹曾明里暗里暗示过她,要与郡主交好,讨郡主的喜欢,阿爹知道大司马对这个唯一的亲人阿姐十分看重,想让她入了郡主的眼,嫁给萧绪桓。
同是庶族,萧绪桓对冯家人十分友善,可再怎么友善帮扶,也不及成了自家女婿来得便(bian)宜。
冯怜君年纪小,见过这样年轻有为位高权重的郎君,自然也上了心,可再怎么跟萧楚华搞好关系,萧氏姐弟都没有半分结亲的意图。
倒是自己几次莽莽撞撞凑上去,都被礼貌拒绝。
她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再拖下去,阿爹就要另寻亲事给她了。
……
春草好奇地趴在车窗后的帘子边外面的声音,皱眉小声道,“娘子,外面送郡主回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后半句话她没说,崔茵自己已经听到了。
那个冯小娘子,言语间……似乎与他们姐弟很是相熟。
她鬼使神差地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外面。
那个陌生的年轻女郎正挽着萧楚华的手臂,笑着跟萧绪桓在说话。而萧绪桓,也少见的温声问候,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意。
从交谈中,她大概能听出来,这位冯小娘子的父亲与萧绪桓相熟。
直觉也告诉她这个小娘子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娘子……”
春草摇了摇她的衣袖。
崔茵放下了帘子,轻轻垂下了眼睫。
作者有话说:
醋醋ing
第28章
萧绪桓本以为那天在杏林同她认错,崔茵已经不同他赌气了,可接下来几日,还是没能见到她的身影。
听竹堂。
自那日从别庄回来之后,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小雨,春草觉得娘子肉眼可见的消沉了下去。
想起那日傍晚遇到的冯小娘子,春草猜测,娘子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还是介意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春草自己也吓了一跳。
当初娘子决定在大司马身边留下来,是为了躲开摄政王,她不知道崔茵梦里都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能让她狠下心来舍弃矜持,主动讨好一个男人。
但是大司马年轻英俊,对娘子十分尊重和厚待,春草渐渐差点忘记了她们的处境。
今日雨停了,水榭里的侍女正在更换垂在四面的纱帘,挂上更为遮荫竹帘,脚步声轻轻踏过长廊,偶尔听到几声鸟鸣。
春草叫醒午睡的崔茵,“娘子,您是不是不开心?”
崔茵懒懒地倚在软枕上,她的确不开心,那天见到了那个陌生的年轻女郎,令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萧绪桓已经二十四岁了,至今还没有娶妻,但并不意味着他会一直不娶妻。
她如今有耐心慢慢接近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全都是建立在府中没有女主人的基础之上,各取所需,他们是平等的。一旦萧绪桓娶妻成亲,自己岂不是会成为原本最不齿成为的妾室或者外室。
春草悄悄凑到她耳边,“有件事忘记告诉娘子了,那天在别庄,奴婢本想进去寻娘子,郡主故意支开了我们……”
崔茵哦了一声,她当然能想到那日萧楚华奇怪的举动,也明白她是故意离开单独留他二人在杏林。
但那又怎样,也不妨碍郡主和冯小娘子交好,重要的是萧绪桓的打算和态度。
她分明能感受到,萧绪桓是喜欢她的,只是喜欢这种情绪太过单薄,飘忽不定。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娘子,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有心爱慕一个女子,一定会想办法得到她。
何况自己都送上门了,萧绪桓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烦躁,心乱。
崔茵望见那架凤首箜篌,定了定了心神,叫人来将它搬去水榭。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都不会珍惜,先前李承璟就是笃定了自己插翅难逃,只能依附于他,才如此糟践自己。
犯过一次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最立竿见影的办法,还是欲擒故纵。
*
萧绪桓从府外回来,径直踏上了去听竹堂的路。还没有走到,便听到湖水传音,崔茵在弹箜篌。
四角的竹帘高高卷起,美人面对着湖水席地而坐,十指纷飞,倾泄出碎玉琳琅般的琴音。
见他走近,水榭边侍奉煮茶的侍女默默退了下去。
一曲毕,崔茵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故意没有回头。
下一秒,身侧的石桌上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柄长剑被搁在了上面。
崔茵垂首看去,那柄长剑的剑鞘上没有镶嵌任何珠宝装饰,普普通通一把,与从前她见过的李承璟那些佩剑完全不同。
“夫人弹的是什么曲子?”
崔茵今日穿着寻常样式的春衫,颜色也不显眼,萧绪桓发现,她也没有戴那只兰花簪子。
“妾随手弹的,没有曲谱。”
萧绪桓坐在她身侧,放剑的那只手始终不曾拿开,从身后看去,像是将她圈在怀里。
淡淡的馨香弥漫在鼻息之间,他有些好奇,这袅袅的兰香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是浓密柔软的发间,还是柔腻雪白的脖颈,还是更深处的山谷之中。
“夫人今日的琴声,听起来很是哀婉凄凉,萧某可不可以问一句,夫人在忧惧什么?”
崔茵仍旧看向他手下的那柄长剑。
萧绪桓皱眉,把剑拿起来,放到她怀里,“夫人怕它做什么?”
崔茵托起长剑,转头望向他,忽而问道,“萧郎君为何会对妾如此放心,也不曾细问过妾的来历?”
“妾知道,萧郎君在这个位置上,有许许多多士族之人不满,如果妾对您有所图谋,是故意接近您的,您该怎么处置我?”
萧绪桓斩钉截铁,“没有这个可能。”
他知道崔茵指的是什么,表面似乎在说如果她蓄意接近,随时可以用这把剑伤害他,实际说的另一回事儿,像是在探析自己,他选择故意装作听不懂。
“为什么?”
萧绪桓笑了笑,“因为若有所图谋,也是萧某先在雪夜里接近夫人。”
这是他第一次从表面上流露对她的态度。崔茵偏过头去,“妾忧心的不是这个。”
“妾在想,萧郎君能护的了妾一时,日后妾该何去何从。”
萧绪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夫人为何突然担心这个?”
崔茵把剑放回在桌上,“没什么,妾整日无所事事,伤春悲秋罢了。”
“萧郎君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
崔茵几天情绪都淡淡的,不曾来寻他,萧绪桓便亲自去了一趟马市,替她挑选适合女子的马匹。
大梁退至江南,远不比从前,良马产自北方,普通百姓家中都买不起马车和马匹。
想要寻一匹温顺的良马,也很费了一番功夫。
他带崔茵去府中的马厩看替她选的马。
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相较于公马体型更小,脾气也更温和。
崔茵没想到他真的去仔细挑选了,问他马的名字。
“还没有名字,夫人亲自取一个。”
崔茵想了想,很不好意思的说叫它翻羽。她摸了摸翻羽雪白的毛发,忽略掉萧绪桓低低的笑声。
相传周穆王有八骏,其中一匹马就叫做翻羽,取意为马儿飞驰,速度赛过飞鸟。【1】
她上次只是试了试坐在马上走了几步,就吓得魂飞魄散,更不要提什么飞驰千里……
次日,萧绪桓便带她再次去了别庄,教她学骑马。
崔茵借来萧楚华的骑服,等到了别庄再换,只是没有想到,路上又遇到了那位冯小娘子。
冯怜君今日的确是偶然遇到了萧绪桓。
她见后面有一辆马车,欢欢喜喜叫人停车,问道,“襄臣哥哥,郡主在后面吗?”
萧绪桓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马车,车帘静静垂下,看不见里面人的表情。
“阿姐今日不曾同来。”
冯怜君有些惊讶,“那马车里是……”
娄复反应快,忙打断她的话主动问道,“冯小娘子这是要回丹阳吗?”
冯怜君心下疑惑,还是对着他们浅浅笑了笑,“原本是要回去的,”她忽然灵光一现,想多与他待会儿,眼下可是难逢的好时机,便道,“上次郡主对我说,别庄里有酿好的桂花酒,想让我带给阿爹尝尝,那日天色已晚不曾去取,不知今日大司马可有空陪阿怜去取?”
上次萧楚华的确随口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们行的路线也是别庄的方向,萧绪桓不好刻意拒绝,只能答应。
一直到别庄门口,冯怜君几次想打听后面马车里是什么人,都被娄复敷衍过去。
萧绪桓骑马走在最前面,她也不能直接喊住他问话。
冯怜君原本心想,等到了别庄门口,自然能见到是何人,结果萧绪桓借口有事,让娄复先带她进去。
崔茵沉默地坐在马车中,听外面萧绪桓似乎支开了那位冯小娘子,这是……不想让她们撞见彼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