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莹没有坐,那一晚的事,因药性,陆莹基本全忘了,梦到的只是零星画面,对她来说,这还是两人长大后,首次单独相处,她紧张地手心都出满了汗。
“臣、臣女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她规规矩矩站在那里,衣着素雅,粉黛未施,饶是如此也清丽脱俗,美得不可方物,许是太过紧张,没有坐下的意思。
沈翌只略微颔首。
陆莹喉咙发紧,抿了抿唇,才低声道:“太子是自愿娶我吗?”
虽然两人发生了那种事,却非他自愿,他若有心上人,陆莹也无需他负责。
这个问题,她必须问清楚。
太子神色冷淡,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嘲讽,不管是否自愿,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唯有成亲,才能保住她的孩子。
这不正是她和父皇想要的?
下一刻,他瞳孔便一缩,身影一闪,就来到了她跟前,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向一侧躲了去。
下一刻一支利箭擦过耳旁射入了门板上,陆莹胸口剧烈跳动着,嗓子一阵发干,一时手脚冰凉,整个人瘫在他怀中。
沈翌首次离女子这般近,他身躯僵硬,手指微颤,硬是压下了推开她的念头,不得已揽住她的腰。
暗香浮动,袭入鼻端,端得是撩人心扉,又一支利箭射来时,有暗卫跃了出来,挥刀斩断了利箭。
暗处的弓箭手也一箭箭射了出去,三个持刀的黑衣人却硬是杀出重围,从窗户跃进了室内,提刀朝他们砍了过来,暗卫拦住两个,另一个却朝他们扑来。
太子搂着她后退了几步,大刀擦着两人的衣衫,险些落在他们身上,太子身形一转,一脚朝那人踹去,弯刀掉下来时,太子手中的匕首抹在了那人脖颈上,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因离得近,有些甚至溅在了陆莹侧脸上。
她吓得闭上了眼,紧紧搂了住他的脖颈,骤然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沈翌脖颈上,他身躯愈发有些僵硬。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埋伏的十来人就被屠杀殆尽,直到沈翌垂眸问她,能站稳吗?
陆莹才恍恍惚惚点点头,她侧脸上溅上好几滴血,鲜红的血液,衬得她白皙的脸颊愈发娇艳了几分。
沈翌松开了她,将一侧的干净布巾丢给了她,陆莹抖着手擦擦脸,一颗心仍怦怦直跳。
沈翌看了眼仅剩的活口,对暗卫道:“先绑起来。”
随后他才对陆莹说:“既已赐婚,你安心备嫁即可,送她下楼。”
被暗卫送到马车上时,陆莹腿还有些软,章氏也吓坏了,若非宋公公拦着,她早冲进了客栈,见女儿完好无缺地走了出来,她才念了一声,“菩萨保佑”。
章氏又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别怕。”
陆莹剧烈跳动的心,逐渐恢复了正常,也不知今日的刺杀,是针对太子还是针对她?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醉仙楼的方向,太子将护卫分给她多半,他不会有事吧?
马车安全抵达武安伯府时,章氏紧紧提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缓过来没?”
陆莹轻轻点头。
守在门口的丫鬟,瞧见他们下来后,赶忙迎了上来,请完安,喜气洋洋道:“老太太在郦水堂设了酒席,说今儿吃个团圆饭,好生庆祝一下,太太带三小姐先去郦水堂吧,大爷和二爷也回来了,就差你们二位了。”
章氏蹙了蹙眉,只觉老太太有些招摇,陆家两兄弟皆在工部任职,今日并不休沐,将人请回来,多少有些不妥。
陆莹抿了下唇,心中也很无奈,随着母亲来到郦水堂时,里面果然热热闹闹的,除了已然出嫁的姑娘,一大家子皆在。
章氏和陆莹一进去,陆琳就站了起来,笑道:“我就猜三姐姐会成为太子妃,怎么样?没说错吧?”
陆琳秀丽的小脸上满是笑,小模样很是得意,连秦氏眼中也满是笑,虽然嫉妒陆莹的好运,她也清楚府里出个太子妃,对整个武安伯府都有好处,届时两个女儿也好说亲,以后少不得要沾陆莹的光。
“成了,都入座吧。”
老太太发话后,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搁在了桌子上。
陆莹和母亲默契地没提遇刺的事。
席间,陆二叔甚至让丫鬟将他埋了几年的好酒取了出来,与陆父畅饮了一番。
今日的午宴,众人一改往日的食不言,陆琳和陆琼也叽叽喳喳问了一些宫里的事,陆莹时不时回答一句,一颗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午膳临近尾声时,一向懒散的陆琼凑到陆莹耳边,小声叽咕道:“太子风光霁月,面若谪仙,他有隐疾一事定然是假的,京城不少贵女都肖想过他,不曾想他成了三姐姐的,姐姐可得学学御夫之术,太乖巧只会被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向语出惊人,陆莹如玉的面颊不由染上了红晕,一侧的陆琳嘟嘴,“说什么悄悄话呢?”
陆琼只笑了笑。
陆莹脸颊烫得厉害,小巧的耳垂都泛着红,她寻了个理由岔过了话题。
午膳结束时,已临近申时,众人都散去后,老太太将章氏和陆莹留了下来。
金丝楠木案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苦涩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老太太神色郑重,严肃道:“这药是以我头疼的名义,让人熬的,既成了太子妃,脉象问题更得早点解决,赶紧将避子药喝了。”
陆莹小脸一白,不由有些反胃。
第19章 心意
章氏忙压低声音道:“今日太后召见我们,说的就是脉象问题,太医为莹儿把脉后禀告过皇上,说中毒后她脉象会紊乱,太后娘娘怕咱们给莹儿乱吃药,会损伤她的身体,才将我们召到了宫中。”
老太太闻言,也没怀疑什么,后宫的妃嫔惯会使用一些肮脏手段,使脉象紊乱的药也不是没有。避子药也确实对身体有害,太后有这个担心很正常。
章氏小声道:“因涉及后宫嫔妃,皇上正在调查,还下了令让府里勿要声张,这事母亲和张妈妈务必烂在肚子里。”
“我晓得轻重,成了,既无事,就回去午休吧。”
陆莹刚回到梅苑,宫里就送来了赏赐,除了绫罗绸缎,皇上还派来两位帮陆莹绣嫁衣的绣娘。
她们帮陆莹量尺寸时,陆莹寻了个借口,让她们绣大了两寸。两人退下后,陆莹不由将手放在了腹部,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里竟悄悄揣了个小崽子。
她只觉得今日像是踩在云层中,万分不真实,茫然和紧张退去后,对太子的担忧战胜了一切。
跟家人一起用膳时,两个妹妹一直拉着她问来问去,陆莹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走了,如今只剩一个人,她满心都是太子,也不知后来他有没有再遇到危险。
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最近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对不对?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陆莹满心紧张,很怕她不理她,谁料片刻后,房内竟果然出现一个少女,她五官秀丽,神情冷厉,腰间依旧佩戴一个弯刀,正是秦大夫给陆莹把脉时,将秦大夫带走的那个黑衣少女。
陆莹眼眸微不可查地一亮,她低声道:“你可否帮我打探一下太子是否安全回了宫?”
说完,陆莹又赶忙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成,窥探帝踪是死罪,太子乃储君,他的行踪同样不能随意打探。”
陆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随即又松开,笑道:“你既能出入皇宫,可否帮我给太子传封信?”
陆莹怕她拒绝,正要双手合十祈求一下,谁料少女竟爽快道:“可以。”
陆莹自然不知道,皇上曾叮嘱过落茗,不论陆莹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不违背律法,能帮则帮。
陆莹满心欢喜,“太感谢啦!”
她让木槿将纸墨笔砚拿了出来,狼毫笔提起又放下,她沉思半晌也不知该写什么,虽说已被赐婚,她私下给他传信终究不合规矩。
陆莹干脆直接让落茗往东宫跑了一趟,问了问宋公公太子一切可好。
落茗办事效率一向高,不过半个时辰就回了武安伯府,得知太子已安全抵达东宫后,陆莹紧紧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东宫,崇仁殿,孔雀蓝釉三足香炉里燃着提神熏香,太子审问完犯人,刚从地牢出来,他气质冷凝,衣摆上也沾了血,回来后,他就在反复洗手,许是神情太冷,整个人犹如地狱来的罗刹。
宋公公小心走了进来,低声道:“刚刚陆小姐身边的人来了东宫,询问了一下您是否已安全归来,倒是个有心的。”
这句“有心”,令沈翌洗手的动作停了停,半晌,他轻哂了一声。
得知他安全无虞后,陆莹便躺下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梦中竟再次梦到了太子。
太子脚步微晃来到了她床前,她乍一瞧见太子,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清醒后就爬了起来,太子眼眸猩红,瞧着很不对劲。
陆莹下床给他倒了杯水,欲要喂他喝水时,他却打翻了茶盏,茶水洒在两人身上时,她听见他薄唇微启,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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