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潜有些惊讶,“华绮?”
凝白点点头,又往外看了眼,那姑娘抱着荷叶,看着华绮,好像许久没见似的,默默掉着泪儿。
“殿下,仪安公主……脾气好吗?”她转过头问。
赵潜知道她的意思,默了默,道:“听闻仪安姑母少时好与人相争,后来诸王夺嫡,才算稍微娴静几分。”
那华绮与这姑娘岂不是完蛋了?
凝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是这是别人家事,不似方才那情形,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直到吃完饭,她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忧心忡忡,果然是情绪敏感……
赵潜想宽慰两句,只是华绮是公主府的嫡公子,与那卖豆腐的姑娘,是可以预见的有缘无分。
未走出几步,忽被她拦住,拽住他朝后退了退,隐在茶楼招牌后,眼前小巷口,传来华绮的声音。
“母亲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只要有一丝机会,我爬也要爬来见你。”
姑娘似乎哽咽,又被华绮安抚,只是他似乎没有多少时间。
“我家中人很快就会找过来,这回母亲一定很生气,说不定会打断我的腿。”他的语气充满孤注一掷,决绝不回头,“我们私奔吧,天涯海角,总有容身之所。”
姑娘哭着说好,只是哽咽着道:“我是孤女,来去无牵挂,可、可你有父母,还有妹妹,我们一走了之,他们此后一定年年思念伤怀……”
她说:“你回去……”
华绮急急:“我不能回去!”
“我是说,你回去,好好让他们看一看,三天后,我们就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好不好?”
华绮也许是心下快速思量,点了头:“好,我回去,就说我想通了,三天后,你在城外十里亭等我。”
华绮就走了,那姑娘却没走,隐约的哭,哭声愈来愈压抑不住,在这条小巷,没有人知道。
凝白总觉得不对,如果是真的约定好此后相依相随,怎么会这样伤心?
哭声断断续续,直到一道慌乱脚步声经过,被她哭着唤住:“华女郎。”
凝白透过缝隙,看到华绫霍然转身,而后急急进到小巷:“哥哥呢?哥哥呢?他一定来找过你了是不是?他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要和你私奔?”
华绫快哭了,“都怪蔺大公子和那公主,哥哥本来一定没想到的,现在他一定下定了决心,他在哪儿?”
姑娘似想止住哭声好好说话,但终究徒劳,“我让他回去了。”
华绫愣住,她哭声压抑:“我是孤女,去哪里都一样的,只是绮郎有家有亲,却是不能随我飘零。”
一时间,豁然开朗,都明晓了她的打算。
她抽泣着说:“我与绮郎约定三日后,女郎不要惹他生疑,我今日就走。”
她知道他是被家人关了起来,也听说了沸沸扬扬的将军之子与西域公主私奔,她知道会有这一天,却还是,想再见他一面,所以才有了三日之约。
“我走之后,绮郎以为我胆怯也好,认定我负心也好,女郎切记不要……”
忽然一跪,打断了她的泣音。
凝白一惊,长平县主那样高傲……
百感交集从另一边走出去,凝白久久说不出来话,看向太子,太子凤眸平和沉静,什么都没说,却也已什么都说了。
瘪瘪嘴,总觉得很难过。
“世间之事,十之八.九不得如意。”太子缓缓地说,“因缘际会,造化如此。”
凝白更难过了。
蔺大公子与西域公主,只因为都是贵重身份,所以私奔后可以再回来,被人成全。
可是华公子与卖豆腐的姑娘,没人来成全的。
马车停在街口,六皇子与秋霜姑娘已经等在那里。
见步凝白神色恹恹,皇兄脸上也没有什么舒展轻惬,微微静敛,赵衡一时迟疑:“发生什么了?”
步凝白看看皇兄,皇兄摇头,“无事。”
这怎么看也不像无事吧?只是皇兄既然这样说,想来也无关他们两人。
便开始说起昨日之行。原来他出宫并非玩乐,而是最近听闻有人侵占良田,恰是一直在针对新政的一族。便去微服探查,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送上门的把柄,极为可用。
耳边太子兄弟说着话,凝白掀起帘帐,趴在车窗前看着外面流逝的街道与景色。
也感到秋霜姑娘似乎在看她,秋霜姑娘本就心细又八面玲珑,下意识想顾到也可以理解。只是约莫想到她与太子的关系,便也移开了视线。
凝白就静静看了一路,回到东宫,太子微微叹息,抱她在腿上。
她就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身前,心跳与体温一同传过来。
良久,她磨磨蹭蹭要从他腿上下去,“一天半了,殿下还不去处理政事嘛……”
好像是被用完就丢,但赵潜知道,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是真的想到了一天半里堆积的政事。
他低低道:“孤的小太子妃真是至贤至德。”
她顿住,耳后烧红,顾左右而言他,“咦,花怎么蔫了……”
说着,猫儿一样从他腿上溜了下去,取出白玉花樽里的桃枝噔噔噔一溜烟跑了出去。
昭明殿里空荡无声,只有赵潜自己一人,但日光自琉璃窗倾洒,满殿明亮,春光锦韶。
他扶额低笑,好一会儿,才起身负手向外去。
凝白去花房,三喜忙得不行,春日繁花似锦,哪个他都要照看。
照看了一圈儿,见凝白蹲在地上捡叶子,若有所思:“你是有什么烦心事?”
凝白顿了顿,“三喜公公,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像别有所图。”
天生假好人脸的三喜:……
凝白叹息一声,把叶子塞进花盆里,道:“我没有烦心事,我就是有点难过。”
三喜其实也略通一点人情世故,这话的意思很显然,烦心事是自己的事,难过就不一定了。
三喜就站起身,拿木瓢小心给花浇水,道:“人生苦短,顾好自己都难,有时候想得多,就只是自寻烦恼。”
真是具有哲理,凝白心想那三喜还总是见谁操心谁,除此之外,还乐此不彼操心满花房的花。
都是说时容易做时难,凝白不想自寻烦恼,只是耳边总是响起压抑不住的泣声。
华绮与荔娘今日一别,无异就此生离,余生难逢。
她就想起一句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荔娘白净年少的脸在眼前,凝白无法想象她白发苍苍的模样。
她又叹口气,要回去,三喜喊她:“忘了花儿了?”
他折了枝梨花,要给凝白,凝白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执着梨花回到昭明殿,太子不在,也许是去文渊阁,也许是去什么别的地方。凝白把梨花插进白玉花樽中,趴在长案上看,越看越觉得白花白瓶伶仃凄清。
翌日杜鹃来昭明殿,又被她拉住排排坐,问她城外十里亭是什么地方。
杜鹃一边觉得这样明晃晃偷懒很不好,一边回想,“唔……十里亭好像是前朝就有的地界,前朝多离乱,十里亭相别。”
原来竟是送别之地。凝白心想华公子怎么选的地方,要私奔,不选什么鸳鸯桥同心渡,偏偏选十里亭。
这下一语成谶。
凝白的状态低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连梅忆也不由多看她两眼,玉令不知道是不是听杜鹃说起过,来禀事时太子不在,要走,却又停住,看着凝白。
但也许是没想到能说什么,于是就走了。
凝白在原地,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但……
心绪纷纷,她走到琉璃窗前,流霞绚烂,很漂亮。很适合两个人在一起看。
她突然转过身,到书桌前,研墨,执笔,一气呵成。
赵潜一回到东宫,梅忆就似无意道:“凝白姑娘今日好像十分伤心。”
三日之约愈近,她心里放不下这桩事,自然难过。赵潜无声一叹,只等待会儿好好宽解一二。
昭明殿前一如既往,宫灯静静挂着,他进到内殿,连枝烛台没有点,有些暗。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也没有必要点,只令人点了几盏灯。
殿内亮了些,没见人在。赵潜眉头微皱,从前他回来时,她都在等他。虽然她没说过,但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亦或是摆弄小东西,他一回来,她就很高兴,难道不是在等他?
可今日呢?
想起寝殿内的几个匣子,难道她是在摆弄小首饰?
心底略有不安,但还是推开了寝殿的门。“卿卿?”
绕过玉屏,空无一人。
他心头一滞,立刻转身向外去,召人来问。
她申时还在,之后出去,就没再回来过。
心乱如麻,只是忽然间,余光注意到盛着小红玉子的青玉片下,似乎压了什么。
他抽出来展开,入目第一眼,心头竟不知是气还是急!
“左思右想,心中总不忍,出宫去追荔娘,殿下千万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
荔娘已经走了两日,现在已经接近二更天,她要去哪里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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