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碗所谓的提前隔断信期的汤药,根本就是致命的毒。
而解药,只在她手中。
她能猜到,初沅那个不本分的小姑娘,应该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要知道,每个进到刺史府的姑娘,都会将信期录入册中,以方便会客。
头次验身之后,云锦珊便去翻过册子了,初沅的月信并不在这几日。
所以她就顺水推舟的,递去了那碗“汤药”。
——既然初沅这丫头有本事避开验身,想来,也是能在服侍时蒙混过关的。
但很可惜,这丫头虽然是有点儿小聪明,却没能用在正确的地方。
她一定想不到,前日递给她的那碗汤药,会有问题吧。
云锦珊缓缓转过头。
在和庞延洪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不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离开长廊以后,谢言岐抱着初沅,大步流星地走过庭院,最后迈出刺史府,径直往阶下的一辆马车行去。
他这一夜未归,再出来时,竟是带了个姑娘。
见状,候在车前的奚平直接怔在了原地,难掩一时的惊诧。
谢言岐扫他一眼,没有作任何的解释,只冷声道了句:“回云水居。”
说着,便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弯身上了车。
从他在府门现身,到进车放下曼帘,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奚平只来得及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女人香。
——极淡,极清雅。
愕然之下,奚平回头看了眼车前轻晃的曼帘。
——世子竟然破天荒地带了个姑娘?
天地可证,这种事情,还真是从未有过。
杵在车前愣了许久,奚平到底若无其事地坐上车辕,扬起马鞭驱车行进。
马车踩着粼粼辘辘的声响,驶在青石大道上。
大抵是被颠得难受,初沅靠在谢言岐肩头,卷翘的浓睫不安轻颤着。
看着她瓷白的小脸,谢言岐冷笑着提了下唇角。
虚弱成这样,之前勾他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得收敛?
真是自作自受。
他摸出怀中的瓷瓶,倒了粒药丸喂给她。
方才还昏迷不醒,令陈大夫一筹莫展的小姑娘,这会儿服过药以后,竟是隐约有了醒转的迹象。
她微不可查地蹙起眉,随后,缓缓抬了睫羽。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线条明晰的下颚。
初沅睡眼惺忪,出神望了他许久。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男人的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觑见他黑眸中似笑非笑的沉色,初沅不禁睁圆了双眸,低唤一声:“……世子?”
谢言岐向来是纨绔子弟的不羁,便是一言不发之时,也总会噙着三分疏懒笑意。
像现在这样,眸中弥着层冷笑的,却还是她第一次见。
初沅下意识端直了身子,从他怀中坐起。
直到这时,她才留意到处境的不同。
惠风徐徐吹来,撩起车窗曼帘一角。
透过忽隐忽现的间隙,初沅能看到窗外不断变化的俗世红尘,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这是……离开刺史府了吗?
小姑娘满心的喜悦,在转头对上谢言岐似笑非笑的视线时,倏地就被冷水扑灭成慌乱。
原本的询问堵在喉间,初沅下意识攥紧了小手,又是怯怯的一声低唤:“世子……”
谢言岐抵了下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漆黑的眸中,映着她称得上是花容失色的小脸。
男人的不悦,其实也不难理解。
毕竟昨日,是她先在半道晕厥。
换成谁在兴头上被人中断,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之前她高烧昏迷那次还好说,他是被药性所控制,所以就没有收敛。但这回不同,他的意识很清醒,以他的身份,也根本不可能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继续为难。
好像,说来说去,都是她惹的是非。
初沅小心翼翼地向他凑近一些,然后牵住了他的袖角,软声道:“……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而且昨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她的眼前就是一阵晕眩,随即便没了意识。
一点缘由都没有。
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眼眸,谢言岐心中郁结的怒气,便好似散了大半。
——算了,这事儿说起来,确实也不能完全赖她。
但他面色不显,身子后靠,侧首看向了窗外。
初沅见他不为所动,又朝他靠近了些。
一寸,再一寸。
“世子……”
随着马车驶过一处凹凸不平的地面,车身一震,初沅便不慎栽倒在了他怀中。
谢言岐伸手扶住她,一低头,便跌入了那双盛满温柔眼波的清眸。
盈盈秋水一般,流转着丝丝祈盼。
作者有话说:
可恶,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呜呜呜
不要害怕!没有要虐女鹅,她老公久病成医,能治!
第三十三章
初沅几乎是整个人偎在他胸前。
隔着咫尺的距离, 谢言岐甚至能细数她卷翘的睫羽。
他握住手中纤薄的肩膀,若有似无地捏了两下,眼中的笑意晦暗不明, “说说,第几次了?”
又是这样, 好巧不巧地, 就跌入了他怀中。
他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初沅那点儿小心思放在他眼前,根本是无处遁形, 一看就穿。
她似是局促地垂下眼睑, 低声道:“只要世子能原谅……”
是第几次,都无所谓的。
说着, 抵在他胸.前的小手便弯起食指,像猫儿似的, 轻轻挠了挠。
细微的动作透过衣衫传来, 悄无声息就勾起了,那几道抓痕留下的酥.痒隐痛。
谢言岐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他捉住小姑娘作乱的指尖,握在手中端详。
不得不说,她的手生得极为好看, 莹白细腻,柔嫩纤长,未染蔻丹的指甲更是透着浅浅的粉, 软如柔荑。
最是能拨人心弦。
被他这样拿着手细瞧, 初沅是彻底失去了支撑, 整个人紧贴着他胸膛。
在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下,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 以及, 那怦然的心跳。
鼻端萦绕的,尽是男人身上的清冽松香。
一时间,初沅的呼吸有些发紧。
纤细的指尖无措一颤,又立刻被男人攥住。
谢言岐从喉间低笑出一声,道:“呵,你是觉得,你这样做,就能让我原谅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震。
枕在他身前的初沅,感受得尤为明显。
她咬着樱唇,从他的怀中缓缓抬起头来。
“那……那这样呢?”
四目相对之时,她空出的那只小手寸寸下滑,暗自用力,勾住了他的腰封。
马车仍在辚辚辘辘地向前行进,颠簸不定,车厢四面的油壁,根本就挡不住外边的马骡嘶鸣、鼎沸人声。
她眼眸澄澈,贝齿轻咬下唇的神情清纯无辜。
但她手上的动作,却和这般模样迥乎不同——
柔若无骨的小手就卡在他腹前和腰封之间,生涩地试探摩挲,极轻极慢地,解开了那条玉带。
伴随着“咔嗒”一声,谢言岐下颌仰起,从侧颚到脖颈的线条绷得尤为清晰。
他呼吸不稳地伸出手,一把扣住那截没入襕衫的细腕。
情急之下,力道难免失控,初沅瑟缩地挣了下,娇声嘶疼。
谢言岐眸色幽深地垂眸,看她。
她眸中的水光漾着娇怯,实在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好像还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谢言岐眼珠不错地盯了她一会儿,到底卸去桎梏,缓缓松开了她。
直到这时,他才瞧见那皓腕上遍布的青紫掐痕。
是昨日夜里,被他弄的——
中途有段时间,她双臂打颤撑不住,于是他便握住了那两条纤细手腕,顺势压在身侧的被褥中。
奈何她实在娇弱,不过是情.动中的暂时失控而已,居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谢言岐瞥过一眼,便别开视线,曲指勾松了领口,低声问道:“还疼吗?”
初沅手扶腕间,抬眸望着他,极轻地点了下头:“有一点的。”
碍于两人之间的悬殊地位,她经常是藏着话,半句委屈都不敢说,出格点儿的,也就是大着胆子勾他、讨好他。
因此她现在所说的一点,恐怕,不止是一点。
沉默片刻后,谢言岐拉开车内几案下的屉柜,从中捡了个秘色瓷瓶出来,“把手给我。”
没想到他还会在车上备下这些瓶瓶罐罐的伤药,初沅不经睁大了双眸,迟疑着将手腕递给了他。
凝雪的皓腕放在他掌中,极纤细的一条。
摩挲着那上边的青紫痕迹,谢言岐难得生了几分,名为怜惜的情绪。
身份的桎梏,蛊毒的限制,使得他确实少于这方面的经验,不知轻重。
倒苦了她小小年纪,就这样迫于命运,跟了他,中了蛊毒。
或许,他是该对她包容些。
清凉的药膏涂到腕间,慢慢缓解了那阵不适的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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