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清正在专心致志地用纸糊在花灯框架上,听见这话忍不住分心,顿时木条就划破了他的手指,花灯上也染上了点点鲜血,他倒是不觉得疼,随意地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拭了一下,这才抬眸看向谢云宸反讽道:“你倒是明白姑娘家的心思。”
他才是宋二姑娘的枕边人,自然是知晓她喜欢什么。
“何必要如此辛苦,你若是想要哄那宋二姑娘开心,我府上有许多做工精巧的花灯,改明差人给你送来。”书案旁边放着一盏椅子,谢云宸右手掀了一下衣袍就坐下了,依照他的想法,那宋二姑娘已然在这皇宫了、总归是跑不掉,沈淮清又何必如此费心,爱本就是掠夺和霸占,若是步步退让,只怕最后会一败涂地,况且想要赢得姑娘家的芳心应该在大事上用心,一盏花灯,承载不了多少情谊。
若是往常,他定然就把这些话告诉沈淮清了,只是他现在答应了莺莺要救宋二姑娘出去,有些话自然不应该说的如此透彻。
其实这些话他就算是说了,沈淮清也不会听。
闻言,沈淮清冷冷地看了一眼谢云宸,语气轻飘飘道:“你懂什么,心诚则灵,那些冷冰冰的花灯可入不了宋二姑娘的眼。”
他喜欢她,自然想要尽自己的所能对她好,况且若是放了花灯许愿,说不定他们就能一生一世在一起。
“臣失言了,陛下如此神通广大,前些日子又何必要借酒消愁,总不会是那宋二姑娘不喜欢陛下吧,若是如此,只怕陛下亲手做的花灯也不会讨人喜欢。”谢云宸素来嘴毒,如今冷嘲热讽起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这话说的直戳人心窝子,沈淮清垂首折花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眼看他就要发火,谢云宸才收敛了神情间的漫不经心,极为熟练地转移了话题,道:“陛下如此着急召臣进宫,到底是所为何事?”
谈到政务,沈淮清就放下了手中的花灯,从书案的暗格里找出了一封密函,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将这密函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或许过段时间就要辛苦你去一趟边疆了。”
谢云宸接过密函看了两眼,清俊的眉眼染上些许肃杀,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的神情便再度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不想活了,自然是遂了他们的愿。”
说完这话,谢允琛从书案中找出一根火折子,火舌顷刻间就吞没了这道密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云宸忽然轻笑一声,看向沈淮清道:“时间久了,陛下怕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位皇弟,原来觉得他还算安分,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足够了,谢云宸能猜到的事情,沈淮清自然也能猜到、只是下不去手罢了,从前他身为太子的时候也曾亲自教导那皇弟一段时间,只记得当时他背不出来《出师表》熬夜苦读到天亮,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眼里只有他这个皇兄的孩子全然变了个样子?
“陛下,皇家本来就没有亲情,此时心慈手软,当心以后酿成大祸。”如今不过是十五岁,就敢通敌卖国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是这件事情终归还是要由沈淮清自己决断,说完这话,谢云宸就离开了。
翌日一早,白莺莺就让谢钧赶着马车送她出去了,即便是住在远郊,京城也要比清河镇热闹许多,许府家大业大、又是官宦人家宅子自然是修建的十分豪奢,半个时辰后才到了许府,在路上想到这是大户人家、总不能空手而来,白莺莺还专程买了一些首饰作为礼物,许府门口有两个穿着棕褐色短衫的奴仆在看门,见白莺莺走来,便笑着开口道:“姑娘是要找谁啊?”
“奴家来找许若倾公子的夫人,白府的五姑娘。”
谁料听见这话,那两个奴仆的神情瞬间就变了,犹豫再三才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半月前,公子和夫人出行时遇上了意外,两个人都不在了。”
白莺莺微微一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神情苍白地往后踉跄了半步,谢钧站在她身后,见她这模样刚准备上前仔细询问一番原委,却不想白莺莺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失魂落魄道:“谢钧,我们走。”
死了,怎么就死了?
她从前不觉得死亡这样的事情有多可怕,可如今看见身边的人离开,她才觉得何为生死两相隔,马车“咕噜噜”的声响衬得马车内更加安静了,过往同五姐姐在一起的情景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白莺莺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眼泪如珠子般坠|落,年幼时春婵嫌弃她是个姑娘,平日里不曾管她、动辄打骂,她那时候年纪小受不了委屈,总是一个人偷偷哭,是五姐姐每次都过来安慰她、给她带一些糕点,只是后来她把这些事情都忘了……
她这人生性凉薄,白莺莺忽然想到了离开白府的时候,她自作聪明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那时候总觉得是她帮了五姐姐,如今却忽然觉是她亲手把五姐姐推入了火坑,白芙蓉本就不想活了,她自幼就有订婚的青梅竹马,原本两人相知相许,明明已经定亲了、却偏生被棒打鸳鸯,许若倾出身名门、说喜欢她,一顶轿子就把她抬进了白府。白芙蓉自然是不愿意,她有两情相悦的情郎,凭什么要自轻自贱去成为旁人的妾侍,两人约定一起私奔,却被身边的贴身侍女出卖,明明都要逃出京城城门了,又被人抓了回来,那公子当即就被许家的奴仆乱棍打死了。
白芙蓉是不想活了,只是白文昭又用她母亲的性命胁迫,她只能坐着那顶小轿子入了许府,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许若倾笑着说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所以逼死了她自幼定亲的情郎,喜欢她所以一顶轿子迎她进门做个妾侍?
白芙蓉气得浑身发抖,红色的盖头垂下的流苏轻轻颤动,许若倾只当她是害羞……
若不是顾惜母亲的性命,白芙蓉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
是白莺莺临走前的那一番话坚定了她的决心,既然早就决定要死了,不如多待一个人走,许若倾既然说喜欢她,那就随她一同去了吧。
谢云宸禁足在世子府中倒是颇为悠闲自得,他原本找了一本闲书在看,只是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屋内那一堆废花灯上,这东西如此难弄吗,沈淮清已经学了一日了,居然也没有做出来一个像样的,这般想着,他踱步到了那一堆花灯旁边,弯腰随意地拿起了一盏花灯,端详了片刻过后,随手扔了回去,这东西看着倒也不难。
前日沈淮清在这里折腾了许久,倒是剩下了不少材料,谢云宸看了看那些竹条和纸张,伸手开始折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些事情做一下。
他的手惯来做的是一些舞刀弄枪的事情,这竹条太过纤薄,稍微一碰就断了。
到最后谢云宸已然黑了脸,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也被竹条划出了许多伤痕。
心情烦躁地出了门,谢云宸恰巧碰上了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莺莺,昨日碰见的时候她还知道冲他行礼,今日眼中倒是直接看不见他了,她提着裙摆急匆匆朝前走着、无声落泪,一不留神脚下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谢云宸明明站在她的身边,却并未伸手扶住她,而是等到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慢慢悠悠走了过去,弯腰用手抬起了她的下颌,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神情,言辞轻缓道:“可是受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真的很抱歉,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本书的支持。
第76章 晋江原创独发
白莺莺伸手推开了谢云宸, 并未理会他的询问,只是一个人继续朝前跑去,谢云宸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方才的表现倒也不像是受欺负了,毕竟她这性子谁能够欺负她呢?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谢钧急忙追了上来,看见谢云宸之后这才停下行礼道:“公子。”
闻言, 谢云宸微微颌首, 视线不着痕迹落在白莺莺逐渐远去的身影上, 这才眉心蹙起询问道:“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的时候成这幅模样了?”
谢钧犹豫片刻,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莺莺姑娘今日去拜访白府的五姑娘, 只是五姑娘早就玉殒香消了,平日在白府姑娘跟五姑娘关系比较亲厚,想必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如此。”
“算了, 你先下去吧,让她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谢云宸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严重的, 当初派人打探白莺莺的身份后,有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白府乌烟瘴气的, 结亲也只是为了利益、根本不顾念府中姑娘的死活, 那五姑娘的未婚夫婿惨死、自己又被逼迫着嫁给仇人, 恐怕她心中指不定如何憎恨那许家公子呢, 两人一起死了也算是干脆利落, 那五姑娘更是解脱了。
只是如今白莺莺正是伤心, 这些话自然不能直说, 思索片刻,谢云宸心中就有了思量,他并未立刻去找白莺莺,而是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去寻她。
自打白莺莺回到了房中,她就一个人蜷缩在窗脚,夕阳金灿灿的光透过朦胧的窗纱落在她身上,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从前跟五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后来她年岁大了、也不喜欢那些甜腻的糕点了,连带着从前的那些好在她心中也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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