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旅者的斗篷
- 入库:04.11
“二哥儿的功名考得怎么样了?”
温伯卿知谢灵玉废人一个,哪有什么功名在身,便故意往痛处戳。
谢灵玉岂会不知。
他淡淡饮了一杯冽酒,说道,“正在考。不过我谢氏乃皇亲国戚,世代的读书人家,在下自幼受家风熏陶,就算考不中,也比外面的那些武夫清贵些。”
温伯卿的轻骑校尉是个武官,谢灵玉此言自是讽刺他是个鲁莽武夫。这么一说,却不意间把整个温家都骂进去了,暗示温家不是世代读书人家、没家风熏陶。
何氏撂了筷,虽不重,却已脸色不妙。
温芷沅连连给谢灵玉使眼色,叫他道歉,谢灵玉却眉尾挑挑,也撂筷而去。温伯卿怒,起身就要追谢灵玉去,再给他几拳头。
温老爷尴尬,本期待着谢灵玄这大哥能管管,但见谢灵玄眼底清明,目光如染了冷香,漫然而观,含笑观赏眼前这一切。温老爷有点无助。
温初弦见此不禁嗤笑,他们这帮人无一晓得谢灵玄那凶残的真面目——他本就不是什么伟岸有德的君子,亦正亦邪,无利不起早,甚至邪气占九分,伪善只占一分,且又是个假的谢家人,怎会管这等子龌龊拌嘴的闲事。她那爹指望谢灵玄压场,从中斡旋,却是打错主意了。
她和全哥儿受的那些苦,温老爷终于也该体味几分了。
温老爷见此,只得自己喊了声,“都坐下!回门之日丢脸,算什么话!”
温伯卿怀着闷气坐下,吞了口气。
谢灵玄这才不轻不痒地道,“岳父且息雷霆之怒。是弟弟脾气太爆了些,口无遮拦,还求岳父宽怀原谅。”
温老爷道,“贤婿这是哪里的话,一家人提这些做什么。”
用过了膳,温老爷请谢灵玄到书房去,说是新得了一批字画,邀谢灵玄共品赏……其实只是附庸风雅的借口,他真正想和谢灵玄谈的还是官场上的那点事。
温初弦是内宅妇人,朝堂上的事不好多听,便主动去到她曾经的闺房中等候谢灵玄。
她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没办。
她的闺房,才小别了短短三日,就有种触景生情的感觉,既熟悉又辛酸。想她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拿鸩粉在手,实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云渺早已在闺房中等候温初弦,殷切地迎上来,“夫人!”
温初弦点点头,将门窗仔细关好,才悄声说,“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云渺掏出一小包中药泥丸,“备好了。奴婢特意问过郎中,这丸药就是女子用的避子丸,里面含有红花,食此丸的女子是不会有孕的。”
温初弦接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当场用水送服了一颗。
随即她小心谨慎地把剩下的丸药揣进一个小布包里,小布包塞满了女子的贴身秘物,亵衣、红兜……只有藏避子丸在这里面,才能瞒过谢灵玄的眼睛,带入谢府中去。
云渺实在不懂她这是何苦。
原来温初弦在大婚前就想到了一切可能,叫云渺提前备下避子的药物来,不要煎汤只要丸药,就是为了婚后避子。
可嫁入相府门第,以谢灵玄为夫,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却不知温初弦为何还要偷偷避孕。
云渺欲言又止,“夫人,这药很伤身的,您要不别吃了。其实您要想在谢府站稳脚跟,让公子长久地怜惜您,得有个孩子傍身。”
但见温初弦面露怅怨,似心里憋了许多话,与传闻中的那幸福模样并不相同。
她冷色着,断然说,“我不会给他生孩子的。”
云渺暗暗咋舌。本来云渺被温初弦所救,一心以为找到了救星,可以重回谢灵玄身边……她一个低微的奴婢,又被破了身,漂泊在外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回到公子身边当通房。
可如今看这温初弦小姐,好像和公子怨尤不浅,指望不大。
云渺还是跪地恳切求道,“夫人别忘了答应奴婢的事!奴婢若能重回谢府,以后抱扇捧盂,侍奉夫人和公子,一定没有不尽心的!”
温初弦定了定,咽下舌间丸药的苦味,“你真想给谢灵玄当妾?”
云渺内敛地落泪。
温初弦继续道,“他那样无情地把你赶出来,让你做妓,你一点不恨他?”
云渺急忙说,“奴婢怎敢恨公子?当日原是奴婢动了歪念头……做错了事。”顿一顿,又唯恐温初弦不允,“奴婢不会跟您争公子的宠爱的,您用药的事奴婢也半点不会说出去,只求夫人可怜可怜奴婢,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温初弦轻嗤,她那亲夫君还真是长安城的抢手货,这两日间已先后有两个婢女上赶着给他做妾。他那么一个冷血凉薄的男人,有什么好呢?
想来云渺和黛青现在仍对真正的谢灵玄有情,却不是对他。
……
新妇不能在外过夜,天黑之前必须回到谢府。
一日的省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结束了。
回途之时,谢灵玄果然注意到了那小布包,好奇地问她那是什么。
温初弦低垂眉宇,嗫嚅说,“一些贴身的亵衣罢了,夫君也要看么?”
打开小布包。
谢灵玄啧然只叹,“我谢府还缺你几件亵衣不成,用得着你特意从娘家带?”
温初弦道,“贴身的衣物,总要穿旧的才舒服。”
谢灵玄的笑如秋月般皎洁,嘴里却冒出些肮脏不堪的话,“你不穿仿佛更好看些。”悄悄跟她说罢,用拇指浪佻地刮了下她的眉心,那盈满欲蚀的色-气,仿佛随时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温初弦周身一麻,略有惧意地颤了颤。
马车一路颠簸,温初弦说自己困了,靠在谢灵玄肩上合着眼睛,心里盘算另一桩事。
何氏说得没错,女子身困内宅,不能只靠丈夫,还是得握有管家权,才是实打实的倚靠。
只有手里有了实权,才能与谢灵玄对抗,才能调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才不是他手中的鱼肉。
虽然现在长公主把管家权交给了温芷沅,但她努力努力,未必没有夺回的可能。
这管家的权利,她还是得争。
入秋之后天黑得比以前早了,白昼肉眼可见地减短。戌时落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虽不大,却将残夏的暑气带走了,萧瑟的秋风荡涤大地。
夜晚水云居内一灯如豆,谢灵玄陪伴温初弦临窗而坐,一边聆听窸窸窣窣的秋雨声,他一边用鲜红的千层花花瓣给她染指甲。
温初弦解开褙子,袒着肩腹,松松垮垮地靠在美人榻上,跟个乖巧的木偶似地任谢灵玄摆布。
他温柔时是真温柔,是那种藏进骨子里、揉进血液里的温柔,比从前的谢灵玄会撩多了,是讨女子喜欢的那种温柔。可惜这和风细雨哪里是他的真面目。
片刻,谢灵玄道,“伸直了手。”
温初弦木然把纤纤的十指伸直,蔻丹涂得很匀。
她柔静地客套道,“谢谢夫君。”
谢灵玄很满意,任蔻丹在秋风中吹干,才将她揽在膝上。
雨夜里四下都很静,黄扑扑的小烛将人映得犹如烟霞色。他一时兴起,没有睡意,就在竹席上躺下。
凉雨入窗,乱分秋色。一枕清风倚头欹,实在清爽得很。
他道,“倒难得有这样一场好雨,把暑热都消去了。”
温初弦不怎么高兴,断断续续地求他一句,“谢灵玄……你……”
他沉了一沉,低语,“别叫这个。”
温初弦问,“那你是谁?”
他却不答了,只装作没听见,只浅浅拥住她。他不喜欢谢灵玄这个名字,更不喜欢她情深款款地唤他谢灵玄……仿佛她在隔着他唤另一个男人。
不错,他一开始用手段将她弄到手,圈在身边,一是为了就近控制她,不让她出去胡说谢灵玄的事,二是多少贪图她的美色,想尝尝她桃腮的滋味。
如今却食髓知味,上了几分瘾。
夜里没她也行,有她仿佛更好。
他从前确实动过杀她的念头,甚至在九宴山庄的那个蚁舟上,本打算活活将她扼死。他从前对谢灵玄的一切,包括通房、相好、未婚妻都不感兴趣,那一刻却忽起了欲念,把她放走了。
他在她身上系了一根无形的红线。既然她那么喜欢谢灵玄,那他假作谢灵玄娶了她也无所谓。
可就在几日后他走公差回来时,却正好瞧见她与另一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
他第一次那么想冷笑。他不能容忍。
他便下了点狠心,把她心心念念的香料铺烧了,又把张夕流放了——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有什么怜悯情敌的闲情逸致,本待直接杀了张夕的。可她却十分有意思地和他谈条件,说要用嫁他来换张夕的命。
他斟酌着答应了。
左右弄死张夕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要她点头应婚却不容易。
只是谢灵玉和温芷沅、长公主和何氏还横在他前面,泰山一样地阻挠他的婚事,且谢灵玉和温初弦搅合在一起,不断地调查他。
他这才牺牲了个无辜的姑娘,将花奴送给商贤。那花奴姑娘,是谢灵玉最致命的软肋,一击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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