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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虽然何氏和长公主还坚决不答应,温老爷却已默许把温初弦给了谢灵玄。
  谢灵玄偶尔会来探望她,并不勤,每每也只是品茶赏花,待不多时就走,也没什么逾礼的举动。且每一次都是正大光明地报知温老爷与何氏知晓的。
  他真是装得好生光风霁月。
  他瞧着是不会放过她的了,偏偏又如此不疾不徐,按部就班。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鹿斋是温府私邸中的一处藏书阁,温初弦几日来除了在阁楼上抚琴,也常往那里去散心。
  有时她正埋头读着话本,谢灵玄就会不声不息地进来,两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擒住她手中的书卷。
  温初弦抬头乜他,一字一句地警告他,“这是我温府。”
  他静宁地道,“自然知晓。”
  温初弦问,“谢相最注重名声,这般三番两次地出入温府,就不怕声名狼藉么?”
  他暗嗤了声,淡淡解释说,“距我上次见你已过去了五六日,如何算频繁出入,况且未婚夫妇相见并不违礼。”
  温初弦黯然坐在一旁,也不说话。谢灵玄的长身微微倚在书架旁,伸手欲碰一碰她,却被她有意无意地躲过了。
  他亦不着恼,感慨说,“从前你影子似地跟我身后,一声声地唤玄哥哥,甩也甩不脱。如今却这般冷淡模样,妹妹的心意真是好生令人难以索解。”
  实话说他碰触她的感觉并不难受,微凉的温度,像雪片融化在肌肤上的感觉,宁谧而安详。
  可温初弦怎么能轻易忘却他对她做过的事,是他害得张夕家破人亡,也是他在谈笑风生间,将她呕心沥血的事业毁得干干净净。那看似藏着许许多多温柔的手,残忍无两,快把她的皮骨剥净了。
  温初弦就他方才的话头,讽刺说,“玄哥哥错了。当初是玄哥哥先断爱,到我母亲面前告我不知廉耻,害我挨了十多下的戒尺,手到现在还疼得很。如今却又巴巴来找我,你的心思才真是难以索解呢。”
  谢灵玄一声痴笑,划着她掌心的纹路。
  “是我错了。”
  他道,“弦妹妹若气不过,便也拿戒尺打回来罢,我绝不还手。”
  温初弦暗呵,互相虚与委蛇罢了。
  谢灵玄得了她的手还不够,轻缠她臂,那缱绻的力道,竟游走在她肩腹之间。她真是浑身发寒,不情不愿地闪到一边去。
  他浮上些许不快,“还为张夕守着呢?”
  温初弦最忌张夕二字,水葱似的长指甲要扣入肉中,却被他不轻不重地一抬,握住了。他神神秘秘地放低了嗓音,好奇问,“三十年,弦妹妹等得了吗?”
  温初弦闭目,故意气他,“等得了。若不是玄哥哥从中作梗,我和张夕早就成婚了。”
  他果然有一丝生气。
  可那怒意转瞬即逝,并没过分显露。
  温初弦倚在他怀里,仰着下巴眺他脸上那不悦的神色。他那丰神俊朗的好仪态,原来也会生气啊。她笑了声,涌上几分报复的快意,随即又栗六发抖,怕他一怒之下会直接扼断她的脖颈。
  没想疼痛并未到来,谢灵玄也没杀她。他眸中的温度冰冷,单手掐在她的腰上,那样狠地叫她骨肉分离,另一手却捂住她的嘴,不让发出半点声音来。
  温初弦被疼得泪花直流,谢灵玄却清然笑了,哄小猫似地揉她的头发,轻浪地晕开她唇间的一点点胭脂,品尝了一番。
  他悄声说,“原来这般简单就能让弦妹妹莞尔,我之前倒是绕弯路了。若是取笑我能让妹妹开怀,成婚后妹妹日日取笑都行。”
  温初弦从他怀中挣开,对着他手背狠狠咬了一口,力道比他刚才掐她的力道还大。他墨眉蹙了蹙,忍着疼让她咬了。
  又蹉跎了好一会儿,温初弦才终于熬到了谢灵玄离去。她身上已浸染满了他的气息,明明是平心静气的冷檀味,却不知怎地令人这般心烦意乱。
  她叫人备了热水沐浴。
  要好好洗一洗这恼厌的气息。
  伺候她的小丫鬟见谢灵玄出入温府,只为见她,艳羡不已。
  趁着温初弦沐浴周遭没人,小丫鬟偷偷跟她说谢灵玄为了大婚,发落了屋里的通房。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虽未成婚,谢灵玄爱妻敬妻之名早已在长安城传开,广受美名。
  谁也不愿把自家女儿嫁去宠妾灭妻的人家,谢相这般做,真是很拎得清了。
  丫鬟敬慕谢灵玄,添油加醋地说了他许多好话。
  温初弦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却不理会。
  从前她知道他有通房,还会吃醋。
  如今却觉得,他好端端地把人赶走,实在是凉薄无情,心下倒怜悯起云渺那女孩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查访[微修]
  张氏作为昔日长安第一皇商,经此香料之事的打击后一蹶不振,张夕流放,张父亡故,族中其余子弟获罪的获罪,迁徙的迁徙,俨然如一盘散沙,树倒猢狲散,败落得不成样子。
  因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张氏的头上,温家没有被此事牵连。
  案已结,大理寺和北镇抚司的卫兵便从温府外围撤走了,温初弦也不必再禁足家中,重新可以自由出入。
  但流言蜚语像黑霾一样弥漫在长安城中,人人都说张夕是因为沾上了温初弦这晦气的扫把星,才倒了如此血霉。
  温初弦虽在闺中,流言也多少传到了她耳中。
  她知这一切都是那人的手段,他做事向来悄无声息,且不留余地。张夕没死在狱里,已经是他所谓的仁慈了。
  大理寺的兵撤了后,温初弦决定去漕帮码头走一遭。
  那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就变成谢灵玄的,在某些被忽视的角落,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张夕临走前叫她小心谢灵玄,应该也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她能抓到证据,到长公主面前去揭发他,或许还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温初弦欲出门,便跟何氏谎称说,要去城外祭拜张父。何氏对张家也很惋惜,见她有孝心便准了。
  温初弦佩上帷帽,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她得防备着周围有谢灵玄的眼线。
  码头上熙熙攘攘,都是些下三滥的商户走卒。温初弦询问两个人,他们连谢灵玄是谁都不知道。
  正有些失望时,忽听背后一人说,“果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小姐,你这样单纯地打听下去是没用的。”
  温初弦倏然回头,却见谢灵玉不知何时在她身后,懒洋洋地倚在一棵树边。
  “这里的人大多是贫民,对于朝中走船之事并不知晓。你就算挨家挨户打听上三天三夜,也抓不到那人的一点把柄。”
  温初弦不悦,“那你在这里作甚?”
  谢灵玉扶了扶额。
  两人一同走在嘈杂的河边。
  原来谢灵玉早就不止一次地跟长公主怀疑过谢灵玄的真实身份,但长公主每每都认为他神智错乱。
  他皮肤晒得有些黑,已在码头周围逛游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能抓到一些证据,然天不遂人愿。
  “澜河两万多里,横跨大半个九州,光在长安城的漕帮码头转悠,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稳妥的办法是打探清楚谢灵玄当日到底是在哪里落水的,周围又有哪些人目睹,顺藤摸瓜地找下去。不过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只能先从长安城查起。”
  温初弦沉默,从头查起么?她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谢灵玄已说了要娶她,许不日就有迎亲之仪。
  谢府幽深森严,她做了那人的新妇,估计是不允再抛头露脸,单独出门了。且她的清白,也要丧陨在一个连真实名字都不知的陌生人手中了。
  庭院深深,她一个妇人,还不是只能听夫君的。
  谢灵玉是男人,自不懂她为女儿的艰难。
  他身上有浓浓丁香的味道,是他一贯爱用的。温初弦与他一靠近,也沾染了些丁香在身上。
  “你若愿意,咱们一起,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查我哥的事。一定能揪出那人的狐狸尾巴。”
  温初弦忧,“太慢了,还是快点好。”
  谢灵玉却不以为然,“他不是寻常角色,此事急不得。”
  两人说着话,闻见空气中一阵忽浓忽淡的脂粉味。原来漕帮靠近青玉巷,两人已不知不觉走到青玉巷来了。
  谢灵玉脸色忽然暗淡起来,他心心念念的花奴姑娘就在青玉巷中,他却忌惮着长公主之命,不敢进去与她相见。
  温初弦随他叹一声。
  谁都有自己的为难。
  “我正在偷偷攒钱,很快就能在长安城买一套外宅,把花奴接到我外宅中去,到时候看我娘还怎么管。”
  谢灵玉透露说。
  温初弦嗯了声。
  想那花奴姑娘,也是一位沦落风尘的苦命女子。
  今日白来一场,温初弦正灰心丧气地准备回府时,忽遇一群乞丐过来乞讨。
  乞丐群中混了一个姑娘,形销骨立,瞧着甚是可怜,竟有几分眼熟。
  “你是……云渺?”
  温初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女孩闻声,也讶然朝温初弦眺来。
  她眼中现出雪亮,似抓到了救星般,奔过来扑通一下子跪在温初弦脚边,涕泗横流地叩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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