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他表情不悦, 正要趁势再多说几句,忽见太子望向她,眼眸中闪过凌厉的寒光,太后一怔。
李琰:“皇祖母大概也不知,当初在城外救下侧妃的正是孙儿,孙儿比谁都清楚侧妃是否清白,还望皇祖母莫要再拿此事为难侧妃。”
“若今日之后,宫中还有人敢利用此事乱嚼舌根,孤决不轻饶。”
他说着这话时一直望着太后,一字一句带着凌冽的寒气。
他说完,随意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三人:“孟谦,将他们都带回去。”
太后终于回过神,她见三人都被捂住嘴巴拖拽着离开,刚要出言阻拦,却见太子躬身行礼道:“还望皇祖母莫要责怪孙儿无礼,这些人用片面之言诓骗皇祖母,离间皇祖母与侧妃,自当受罚,以正宫规。”
太后一哑,她看着太子始终维护侧妃的举动,终是咽下所有斥责的话。
齐家未来尚不可知,她不能再和长孙起冲突。
“今日是哀家偏听偏信,那三人就随太子处置,哀家也乏了,都下去吧。”太后挥了挥手,神色间尽是疲惫。
今日大起大落,她没有当场气昏过去,已是强撑着了。
走出福宁殿,外间的日光有些刺眼,云棠正要遮住,李琰已经伸手替她挡去过分耀眼的阳光,扶着她走上轿辇。
轿辇垂下的纱幔遮住阳光,云棠正要问一问重查旧案的事情,李琰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训道:“为何不早说救你的人是孤?”
云棠捂住额头,她眨着桃花眼,甚为无辜道:“我若提前说了,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今日太后为难她的两桩事,一桩子虚乌有,另一桩涉及旧案,但她早知今日纪北昱会提出重查旧案,她若提前说了,说不定都不需要等到李琰前来解围。
偏她没提,太后以为今日能致她于死地,最为得意之时,却被当头一棒打醒。
“殿下,纪将军怎么说的,这件事有把握吗,能彻底翻案吗?”
云棠还是更关心旧案的问题,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罪身,她在意的是母亲,她希望母亲能摆脱罪身,希望纪家能洗清冤屈,获得清白。
“放心,纪将军手上有充足的证据,且之前清查韩家,在韩府也搜出一些当年的书信证据,这一次,齐家和韩家都逃不了。”
云棠闻言放心下来,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旧案查清,等到可以正大光明相认的那一天。
至于那三人,月烟叛主,穗儿诬陷,李琰不会留她们性命。
而云韶府的那人,他确实是被云易丰逼得走投无路,这才想获得一线生机,李琰放他出宫,同时递了信给云易丰。
云易丰这才明白,他险些害了云棠,得知宁国公府一案被重查时,他一时竟分辨不清心中是何想法,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韩氏过于慌乱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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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会审十余日,宁国公府一案终于彻底被查清。
当初是宁国公发现有人在贪墨军械,于是一直暗中寻查,而韩凌的父亲韩绪言眼见事情要暴露,便与参与贪墨的齐行生合谋,将此事栽赃给宁国公,又因为彼时齐行生的父亲尚是阁老,齐阁老在其中帮忙周旋,终于将罪名彻彻底底安在宁国公的头上。
宁国公不肯认下罪名,在牢中受了酷刑,最后在流放途中病逝,唯剩纪北昱一人在边塞苦熬,直到等到陛下大赦天下的那一年。
纪家跟随圣祖帝征战天下,血战沙场得来的国公府爵位,就这样被子虚乌有的罪名生生夺走。
纪北昱咬着牙一路走到现在,如今终于抹去那本不该覆在其上的灰尘。
而圣上为了弥补纪家,恢复宁国公府的爵位,让纪北昱承袭宁国公,外加金银抚恤。
纪北昱跪在满是尘埃的宅院中,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他将那道圣旨拿着,一路走到纪家祠堂,这里刚刚被打扫过,是整个宁国公府最为干净的一处。
纪北昱将那道圣旨放在案前,对着宁国公的牌位轻声道:“父亲,孩儿做到了。”尾音一颤,眼泪滑出眼眶。
他再也压不住情绪,对着父亲的牌位哭得泣不成声,他高大的脊背弯曲下去,哭得肩膀颤抖,直到有人走到他身旁,轻轻将他拢入怀中。
“阿昱,你做到了,伯父伯母在天之灵肯定会很高兴。”俞绾轻声道,她像是安抚一个无家可归的幼崽,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纪北昱抱住她,眼泪落湿她的肩头,他哭了多久,俞绾就陪了他多久。
直到他直起身子,一双桃花眼红着望向她,此刻褪下强装的冷漠,显得十分脆弱。
俞绾捏着帕子擦去他面颊上的泪痕,柔声提醒他:“阿棠也来了,她在外面等着,若你不想哭了,我让她过来。”
刚刚情绪上来,这会儿被人点出痛哭的事实,纪北昱撇开目光,有些不自在。
“多谢。”
“你也收拾一下,到底是长辈。”俞绾将帕子塞进他手中,起身道:“阿棠祭奠完,也想让你去看看音雪最后的居所。”
“好。”纪北昱握紧那块帕子,起身去寻水净面。
云棠和李琰在前厅等着,云棠跟随俞绾到达祠堂时,纪北昱已经收拾好,只是眼睛还红着。
云棠猜出他刚刚哭过一场,如今她看着也觉得酸涩难受,她低身行礼,声音微颤:“阿棠,见过舅舅。”
纪北昱赶紧上前扶起她:“不用多礼。”
他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女孩儿,目光停留在那双肖似阿姐的眼眸上,声音微叹:“这些年是我疏忽,才致使你在云家受了那么多委屈,若是当初我知道你们……”
纪北昱话音一顿,没有将话说下去:“罢了,都过去了,不提了。”
他站到一边,云棠上前祭拜外祖父与外祖母,她跪拜完,与纪北昱一道前往郊外的私宅。
私宅依旧布满灰尘,云棠没有让人打扫此处,若是当真洗换一新,前人居住的痕迹也就真的被抹去了。
纪北昱走遍陈旧的宅院,他对纪音雪的起居很熟悉,所以大概能猜出纪音雪在何处做过什么,他透过这陌生的宅院去描摹纪音雪最后的生活,最后他站在那梳妆台前,伸手抹去上面陈年的灰尘。
“阿姐很爱干净,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镜面之上沾满灰尘,一点也不行。”
纪北昱仔仔细细地擦赶紧落在镜面上的灰尘,接着目光落到梳妆台下的抽屉,他指腹划过左边倒数第一个抽屉:“从前阿姐最爱将写有心事的书信藏在这个位置,每次被我发现都很生气,又不愿意换地方,最后让父亲狠狠揍了我一顿,我便再也不敢碰这里了。”
纪北昱口中的纪音雪不似俞绾说得那么温柔,也是会发脾气会有心事的小女孩,甚至还会借用父亲的手教训不懂事的弟弟。
纪北昱一边回忆,一边不由自主打开那个抽屉,他本以为会看见空荡荡的抽屉,却看见抽屉放着两三本书,纸页都有些泛黄。
纪北昱翻开看了看,发现是几本地志书,上面还留着一些俊秀的小楷。
云棠没想到这里会有母亲看过的书,她接过一本去看,翻着翻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摸了摸其中显得有些厚的一页纸,试探沿着边角去撕开,结果真的让她撕成两页,一张发黄的信纸轻飘飘地落下,又被纪北昱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阿姐的信!”
纪北昱很快认出书信上的字迹,他小心地捧着那张信纸,珍惜地去读每一行字——
“阿昱亲启,不知你如今是否安好?边塞苦寒,你可有保重身子?
“不必担心阿姐,阿姐幸得云家公子所救,如今居于他的私宅,已有他的孩儿,近来身子愈加笨重,方知母亲当初生育辛苦,可惜再没有机会去膝前尽孝……阿姐近来知道一些事情,云易丰他,娶了韩家姑娘,他原本答应会帮阿姐查清宁国公府的案子,现在方知都是谎言……阿姐还是第一次骂人,可是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若非他帮忙,我恐怕还在云韶府中受尽折磨,只是……阿姐有些伤心,阿姐或许动了真心,但也无法面对他,一想到他和韩秋茹在一起,我便伤心……
“阿昱,听闻陛下大赦天下,不知你是否会回京,若你能回京,阿姐真希望能和你一起离开京城。阿姐不怕边塞清苦,只是实在厌倦面对他的生活。不过阿昱放心,无论身在何处,阿姐都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等到翻案那一日。”
短短一封书信,道尽纪音雪当年的心事。
这封名义上寄给纪北昱的信,更像是纪音雪写来寄托心事的秘密,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封信不会到纪北昱的手上,所以她最后将信封存在书中,像是掩埋所有的不甘,强迫自己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无论如何,为了她刚出世的孩儿,为了等到纪家翻案那一天,她必须去面对云易丰,必须活下去。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甚至做好与韩秋茹同侍一夫的准备,最后却说她是服毒自尽。
云棠觉得心口绞痛得厉害,她看着那封信不停落泪,她不敢想母亲那时有多么绝望,她喜欢上父亲,最后却发现父亲对她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甚至瞒着她娶了韩氏,父亲怎会不知韩家是她的仇敌?但他还是迎娶韩氏,试图隐瞒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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