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念旧的人, 如今过上了东宫这般优渥的日子,总也会忆起从江南漂泊来京城的时候。
她目光柔善地说道:“祖父入狱后祖母很快就病倒了,那些族人就像穷凶极恶的饿狼一般迫着我将祖父的藏品交出来,若不是范老太太千里迢迢的送来些银两, 连祖母的棺木也备不妥当。”
赵予言心下郁塞,边替她揉捏浮肿的小腿,边说道:“范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长辈,只是郑家其余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一箬对郑家其余的人并无什么亲近之意, 闻言也只是叹道:“只盼着他们能让老太太多省点心。”
几日后郑老太太的死讯到底是瞒不住了, 苏一箬一知晓此事后当即便支撑不住, 继续激动之下肚子便疼了起来。
幸而东宫内早已备下了数十个稳婆,一瞧着苏一箬是要发动的样子,便立时用暖布将产房围了起来。
赵予言知晓了此事后便立时从刑部赶了回来,到了采莲居前,也不去管稳婆们男人不得进产房的道理,径直走进了内寝。
苏一箬面色惨白地攥着锦被,下./半身的疼痛使她大声呼出痛来,另几个稳婆则在旁劝道:“太子妃先省省力气,一会儿咱们喊了用力,您再用力。”
苏一箬虽是被疼痛折磨的连喘气都艰难无比,却也靠着仅剩的理智遵着稳婆的话止住了呼声。
恰在内寝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赵予言迈步走了进来,那些丫鬟和稳婆便要朝着他行礼。
却被赵予言冷声打断:“不必管我,只顾着你们太子妃。”
他模样焦急的很儿,说出口的声调也不似往常那般沉稳笃定。
稳婆们虽惊讶于赵予言闯进内寝一事,可太子阴沉着脸的可怖模样到底是让她们不敢多言。
苏一箬正竭力忍着小腹部的疼痛,可赵予言立在那儿焦急不安地踱步,她又要分开心神去与明儿说道:“给殿下搬个凳子来。”
赵予言听罢,连忙走到床榻边攥进了苏一箬的柔荑,并温声说道:“不必管我。”
他说这话时剑眉深蹙,额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苏一箬也再顾不上赵予言,只专心对抗着要揉碎五脏六腑般的痛意。
稳婆们各司其职,一边教着苏一箬吸气换气,一边说着用力二字。
两个时辰后,一声婴儿的啼哭才将屋外候着的太监和丫鬟们都惊醒了过来,张启正率先瘫软在地,拍着胸膛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稳婆们报喜的声音也从里屋里传了出来,只道:“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喜得千金。”
虽只是个女孩儿,可却也是东宫头一位小主子,张启正喜不自胜,立时便让小太监去御前报信。
一刻钟后,稳婆们才鱼贯而出,领过张启正赐下来的赏钱后,便叹道:“活了这一把岁数,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疼正妻的。”
张启正封了厚厚的银票递给了那稳婆,并道:“这算什么,里头那位可是咱们殿下的头一位呢。”
那几个稳婆也笑道:“太子妃当真是好福气。”
虽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嫡长女,可嫁与太子也算是高攀了,谁成想竟还会得太子这般爱重。
张启正又与那几个稳婆说笑了一阵,才将她们送出了东宫。
里屋里的苏一箬累极了,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赵予言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守着她,明儿递上来个浸过水的帕子,他也不假手于人,亲自替苏一箬擦了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这时几个奶娘便抱着刚刚降生的小郡主走到了赵予言跟前,并笑道:“殿下可要瞧瞧郡主?”
赵予言听罢便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婴儿之上,那婴儿瘦瘦小小的一团,皮肤白的通透,明明还瞧不出什么来,他却觉得女儿像极了苏一箬。
赵予言还是头一回生出了这等窘迫之意,他朝着奶娘伸出了手,作势要将女儿抱在怀里,只是却不知该如何伸手才好。
那奶娘便忍着笑教了赵予言抱孩子的要领,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郡主抱在怀里后,才说道:“郡主方才还在哭呢,如今被殿下抱在了怀里,竟不哭了。”
赵予言也被怀里温温热热的触感弄得心神一颤,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不肯撒手,心里百转千回,连带着将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是他与苏一箬的孩子。
他们生命的延续与未来。
赵予言不知怎得竟两眼一酸,眼瞧着便要红了眼眶,却被屋外张启正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殿下,宫里来赏赐了。”
赵予言这才将女儿还给了奶娘,自个儿亲自走出去接旨。
来东宫宣旨的是崇安帝身边的心腹总管冯正,为人干练端重,与赵予言的关系还算亲近。
冯正见了赵予言后便笑着说道:“恭喜殿下喜得郡主。”
如今的赵予言满脸皆是喜悦之色,说话时的笑意也遮掩不住,他觑着冯正道:“父皇有什么旨意?”
冯正便将崇安帝赐下来的赏赐通通说了,不过是些中规中矩的奢靡之物。
赵予言听完赏赐后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崇安帝前段时日日日召他去御书房,话里话外皆是询问苏一箬养胎可好一事。
如今知晓了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赏赐便也简薄了些。
他若是当真如此想要个嫡长孙,可见是半点没窥探到自己的野心。
女儿多好,一不会与他抢皇位,二不会忤逆不孝。
可父皇却偏偏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43章 交心
“往后的后宫里不会有别的妃子。”
苏一箬醒来后, 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郡主在哪里”。
明儿忙去厢房内将奶娘唤了过来,瞧见襁褓中安睡的幼女后,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明儿也笑道:“如今小郡主的名字还没有取好, 太子妃可有什么想法?”
苏一箬如今抱着怀里的女儿,正觉着满心欢喜的时候,听到明若的话后, 则也沉思了半晌,而后才笑道:“还是让殿下取名字吧。”
郡主的名字要上玉牒,只怕是要皇帝赐名才对。
苏一箬如今气力不济,只是与明若说了几句闲话后便觉得疲累不已,未隔多久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明若便蹑手蹑脚地将小郡主抱回了奶娘们所在的耳房里。
夜里赵予言归来之时,便瞧见了东厢房内的摇床, 以及在架子床上昏昏欲睡的苏一箬。
他蹑手蹑脚地放轻了动作, 尽量不吵到妻女。
临近午夜之时,苏一箬方才悠悠转醒,赵予言已和衣躺在她身侧, 听得她翻身的动静后, 便猛然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苏一箬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梦到了范老太太。”
赵予言知晓他的一箬是心底良善,对范老太太昔年的恩情看得极重,范老太太病危的那几日她未曾去郑府瞧一瞧她, 心里总是遗憾且愧疚。
他便轻抚了抚苏一箬的脊背,柔声安慰道:“生老病死,万般由不得自己。”
“偏偏那几日我连走路都难的很儿,不然总要去郑府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苏一箬哽咽着说道。
赵予言替她拢了拢紊乱的反思, 并劝道:“咱们也算是对得起她老人家了。”
单单说郑心柔那事, 但凡她不是郑家的女孩儿, 早就被赵予言扔到野外喂饿狼去了。
苏一箬自是明白赵予言话里的意思,她时常想着自己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总要赵予言出言开解自己,是不是不大合适?
赵予言会不会有疲累的一天?
如此想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阿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脆弱了些,时常因为些许小事在这伤春悲秋。”
赵予言没料到苏一箬会有这样的疑问,一时便着急忙慌的用手臂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庄严肃穆的与苏一箬说道:“一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苏一箬显然是被赵予言突如其来的正色给吓到了,一时便也要有样学样的用自己的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来。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若是为了一件事情担忧,便也就是我为了一件事情担忧,这本也不算些什么。”赵予言笑着说道。
苏一箬听了却难以开怀,她也想逐步成为赵予言的依靠,也想按着曾嬷嬷所说的话一般立的正、持得住。
总不能将来成了后宫之主后,还要借着赵予言的势来管住其余的嫔妃。
只是略想了一想,苏一箬的心便钝钝的痛了起来。
是了,眼前的人不单单是她的夫君,一国的太子殿下,将来更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便是为了朝堂局势也该充盈后宫才是。
自己既是皇后,就要宽厚大气一些。
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可苏一箬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漫出些酸涩之意。
“上一回曾嬷嬷都与我说了,她告诉我万事都要自己立得住才是,她能教我的有限,总要我自己想得明白才是。”苏一箬忧心忡忡地说道,声音里的哭腔更甚。
赵予言听了心疼不已,他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之事,未曾知晓苏一箬心里竟装着这样多杂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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