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餍足的笑,舌尖抵在上颚,伸手为她拂去面上的汗珠。
“怪你。”
谢锳蹙眉。
“朕只见了你,便走不动,挪不开,忘却天地为何物,忘却今夕是何夕,只想与你颠鸾倒凤,日夜磋磨...”
谢锳的脸腾的红起来,啐了声:“别说了!”
周瑄得意的啄了啄她的唇,继而是鼻梁,眼睫,湿漉漉的吻自下而上,谢锳怕他又来,忙喘着急促说道:“有人。”
承禄叩了叩门。
周瑄扭过身去,“何事。”
承禄躬身进来,不敢抬头,隔着落地蜀锦宽屏,他回禀道:“陛下,人抓到了,就在院里押着。”
谢锳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周瑄扶住她后腰,拉到腿上,往外瞥了眼,轻嗤:“可知道是谁?”
话里的意味,仿佛已经猜到。
谢锳犹疑的望着他,颇为不解:“陛下是何意思?”
周瑄慢条斯理拢好她的衣裳,将青丝握在掌中抚弄,掀开眼皮,似轻蔑:“今日之祸,全在你手不够狠。”
白露和寒露进来服侍谢锳穿好衣裳,梳理发髻,只簪上一支钿头钗,复又找来溜滑的氅衣披上。
周瑄牵了她的手,笑道:“走,去瞧瞧。”
谢锳往前一步,又听他磨着后槽牙阴恻恻说道:“瞧瞧朕的手段。”
第95章 欺瞒◎
劲装玄衣的杀手被钳住双肩摁在青石砖上, 拧成单髻的头发凌乱散开,遮住大半张脸,横亘过鼻梁的剑伤直接穿透蒙住的黑布,撕裂出诡异的形状, 她双腿在抖, 却不是因为畏惧,只是被钳制的时间太久, 以至于肌肉不受控制。
高阶上, 周瑄站在风口处。
谢锳打量着那人,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然又看不真切,因她奇怪的跪姿, 佝偻蜷曲的身子, 喉咙中不断发出呵呵的粗哑声。
听见脚步声, 其余人躬身而立。
唯独他, 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像只顽固的虫蛹, 愤怒扭动挣扎。
周瑄握住谢锳的手,将拔出的长剑放在她掌心,谢锳抬头, 见他清冷的笑,遂收拢五指,包裹住那柔软的手掌一点点走下高阶。
风吹卷着头发, 将大氅鼓开高高的弧度。
那人忽然看见什么似的,停了动作, 右脸贴着石砖, 眼睛使劲儿往上瞟。
直到一步之遥, 谢锳终于看清面前人究竟是谁。
此人长得宽肩窄腰,身形高大,冷不防扫过去,只以为是个男人,故而谢锳盯了许久,在看见她耳廓受损的污血流出后,她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向周瑄。
周瑄笑,乜了眼说道:“妇人之仁,终究会留祸患,既觉得她百罪无可赦,便要亲手了结了她,亲眼确认她受尽折磨不得好死才是,何故弄些曲折迂回的手段,以为足够狠辣,实则不过是给她逃走的机会。
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会遇到麻烦。”
谢锳蹙眉,周瑄握着她的手,将长剑下压,勾在那人颅顶发簪。
那人颤了下,似想要反抗,却被黑甲卫摁的死死。
剑尖划过青丝,凌厉的击向发簪,听见一声叮的脆响,满头青丝霎时铺散开,被风一吹,纠缠着咆哮着簌簌飞舞,便在此时,剑尖重新划过她面颊,抵住她喉咙。
黑甲卫提着人,稍稍直起身来。
谢锳看到她的脸,她亦在被迫看向谢锳。
一瞬间,眼神阴戾狰狞,又带有一丝疯狂恐怖。
黑甲卫扯去她嘴里的麻布,她立时喊叫起来,不似从前的冷静,倒像是临死前孤注一掷的绝望嘶吼。
“司徒慧!”
谢锳叫她,她没有听见,骂骂咧咧继续咆哮,她吐出的字跟在澹奕府中不同,很多字含糊不清连在一起,因为语速过快更加难以辨别。
司徒慧曾在密竹林中设下陷阱,诱捕谢锳,而后谢锳将那些手段还回她身,以铜锣阵日夜敲击折磨,直至毁了她的耳朵,神经,令她神志几近崩溃。
起初暗卫来报时,谢锳能细细聆听,后来便愈发不愿知晓她的惨状,尤其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她伤到何种地步。
却没想到,她竟早就逃了。
司徒慧毕竟是武将出身,她倒是忘了,司徒家擅弓/箭,司徒老将军百步穿杨,曾一箭双雕同时命中两贼首之心脏,一战成名。
周瑄轻笑着靠近她耳畔,冷冷往司徒慧佝偻的身影扫去,“要这样,一点点,凌迟她的一切。”
剑尖割破司徒慧的手腕,忽然猛地发力,狠狠一剜挑出青筋狠绝的划了过去。
司徒慧喉咙里只剩尖叫。
随之另外一只手腕亦被快速处置。
血喷溅出来,落在谢锳面前的地砖,伴随浓浓的恶臭。
她蹙眉,胃里涌上恶心。
想要挣开手,却被周瑄攥的更紧。
他不依不饶,非要让她亲手了结,于是护着人向前挪了步,反手持剑,剑尖朝下狠狠一刺,直接将司徒慧的手腕钉入砖缝之间。
血水漫开,浸染在泥土中。
谢锳能看到蚁虫爬过,很快汇聚,她浑身发冷发麻,舔了舔唇艰难开口:“明允,我不行,我要回去。”
“谢锳,要做好朕的皇后,焉能不知朕的手段。
这皇位,这天下,不是退缩便能得到,你可知...要想安稳,便要不择手段除掉危及自身的祸害,此人不过是一小小角色,竟敢当街行凶杀害与你,贼心不死终将引来其他人效仿,届时没有足够的威慑力,谁都将肆无忌惮的暗杀,谁都敢对朕的人视若无睹。
朕便是让他们都瞧瞧,伤害朕的女人,将会是何种惨烈狭长。”
他握紧谢锳的手,横起剑来朝着司徒慧右肩倏地刺去,径直穿了肩胛骨,卸去她最引以为豪的力气,从此那握弓的手将成为废手。
谢锳舌尖抵住上颚,后脊开始冒汗,另一只手揪住周瑄的衣裳,凭着下意识喃喃:“我头晕,想吐。”
周瑄笑:“等习惯了,便会对着此类情形面不改色。谢锳,你与朕同为一体,亦该知道朕的双手早就染满血腥,朕如此,你必将如此!”
利剑穿过司徒慧的肋骨,一根根挑断。
骨头摩擦剑身的声音,在谢锳耳中无限放大,她手脚僵麻,握剑的手全是黏腻的汗,忽然眼前虚白,耳畔传来嗡嗡的鸣响,失去知觉前,她看到周瑄阴戾冷鸷的笑,手被控制着,不知刺向司徒慧哪个部位。
人是在周瑄怀里晕的,他睨了眼,随即单手握住她的腰,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丝毫没有减力,反而加倍朝着司徒慧劈去。
削掉半边肩膀后,黑甲卫松开钳制的手,任凭司徒慧蜷缩着呵呵呻/吟着,地上已然全是血。
他将剑扔过去,黑甲卫稳稳接住,一记幽冷的眼神。
“天亮之前,试遍本朝所有酷刑,人死后,悬挂在城楼示众一月,以儆效尤。”
谢锳昏迷间,不断呓语。
周瑄便躺在她身边,给她褪去外衣,用温水帕子擦拭汗珠,淡声安慰:“谢锳,早晚你都要看到朕的每一副面孔,你不能因为朕可怕便回避,便拒绝。
朕喜欢你,愿意让你看着。”
手指顿住,停在她紧蹙的眉心,揉了揉,谢锳难受的哼了声。
“谢锳,比这更恶心的手段朕都用过,要活下去,要得到想要的东西,便要学着不择手段,要比对方更狠更快,要在他们还手前,给与致命打击。
谢锳,不必怕朕,朕不会伤害你。”
谢锳的脸苍白,汗珠不断溢出,他擦了许多回,只觉身下的绸被都湿透了。
怕她伤寒,内殿的地龙烧的更加旺盛。
他将上衣脱掉,连同寝衣,露出精壮的上臂,肌肉,墨发以玉冠束起,簪着金簪,眉飞入鬓,此时此刻显得异常邪气。
“去传陆奉御。”
陆奉御是被抬来的,在经历七王爷事件后,他衰败的很快。
他想自尽却也不能,被看管起来后,仍留在宫中侍奉,唯独陆家人得以保全能安慰其心,但终究抱着内疚自责的想法,他日渐消瘦,虚弱,此时的头发白的彻底,矍铄的眼神亦染了浑浊。
周瑄立在旁侧,冷声询问:“为何还不醒?”
陆奉御似诊到什么,久久没有回应,反而似在确认一般。
“怎么了?”
周瑄自觉无碍,克制着声音却骗不过自己紧张。
陆奉御颤颤巍巍跪下,老迈的身体行动缓慢,周瑄没耐心,抬手虚扶一把,问:“可有其他病症?”
他认定是吓得,但心里隐隐生出其他猜测。
他不敢再想,迫切需要得到陆奉御的答复。
“陛下,娘娘有喜了。”
轰隆一声,他头顶似炸开响雷。
口干舌燥,怔愣恍然。
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他攥了攥拳,随后沉下脸来,拂袖而去。
“随朕到偏殿回话。”
偏殿内的宫人都被遣退出去,承禄合上门,在外头守着。
比起正殿的暖融,偏殿便显得冷寂。
周瑄出门时,只扯了一件外裳披上,内里仍是精健的身体。
他负手而立,思忖许久缓缓开口:“多久了。”
“不到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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