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尽快回京亲自向王爷请罪。
本来,小五是打算养两天伤、与小九交接好北疆的事就动身的。可是乌奇与大裴通信的渠道突然有些试探的动静,小五回应过去,等了几日接到乌奇的信后,这才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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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简听完来龙去脉,脸色越来越沉,寒气逼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可知错在何处?”
小五的脑袋都恨不得垂到地上:“王爷安排属下暗中保护钟先生,属下因为其他任务离开却没有安排别人补上。”
这才导致钟先生的院子潜进刺客,才导致王爷的信被毁。
闻言,傅司简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
他不会因为意料之外的横生枝节惩罚手下,却不会容忍马虎大意带来的失误。
“待会儿自己去领罚。”
“是。”
“查出刺杀钟先生的是什么人了吗?”
小五摇了摇头,摸出那两个黑衣人掷出的暗器递上去:“还没查到,这暗器太过普通,帮着属下的那个黑衣人也再没出现过。”
傅司简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几枚一丝标记都无的暗器,又思考着小五所说的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突然想起他刚到北疆时遇刺的那一回。
那时他以为,那个蒙面人是想等迷药再起些效果,或是想让他死在将军府外,才一路跟着他迟迟不动手。
可若是那个蒙面人本就没有存杀心呢?
傅司简虽然记不清当时打斗的具体情形,但最终他手上和腰腹所受的伤着实称不上严重。
而且那个蒙面人见了将军府的人就跑,这番作为可丝毫不像是敢来刺杀摄政王的死士。
蒙面人和黑衣人会否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人,他又是为谁做事?他们是否就是五年前刺杀皇兄的人?
不过,傅司简能肯定的是,刺杀他的人和潜进钟嵘书房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主子。
毕竟钟嵘是他的老师,那些人必然会怀疑钟嵘来北疆是听从他的命令。他们不敢再对他动手,便盯上钟嵘。正是因此,先前他才派小五暗中保护钟嵘。
傅司简闭了闭眼,他总觉得,他离真相可能不远了。
他会为皇兄报仇,会铲除一切心怀不轨。
“你先下去吧。” 他抬手摆了摆,声音平淡得没有半点情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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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室里湿雾缭绕,高台上灯盏的光亮在缥缈的热气中散得柔和而缱绻。
傅司简双臂伸展搭在池沿上,视线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水面。
京城偌大的王府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飞阁流丹,无一处不是琼林玉树,无一处不是和璧隋珠。
可是都不如北疆。
不如书院里那处局促的院子,也不如山脚下简陋的营帐。
汹涌的思念一时开了闸,放肆地占据傅司简的脑海。
嫣然含笑的,狡黠作怪的,任性撒娇的,英姿飒爽的,佯装嗔怒的,甜甜软软的……
全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全是他的小姑娘。
他在幽州时,虽然也不能时时与她在一处,可他知道她在军中,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像如今,他们相隔千里。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①
天长路远,孤灯不绝,望月长叹,难度关山。
除夕那天夜里,他看见京城绚烂璀璨的银花火树,想的却是她在烟火盛放时转过头对他露出笑颜。
不能与她共赏,再美的风景都失了斑斓。
留给小姑娘的信里,写了那天他被打断没有与她说完的话。她看到信知晓他的身份,必定会生气他的隐瞒。
傅司简原本想着,等京城事了,便回幽州厚着脸皮赖在她身边与她解释,只要小姑娘别不要他就好。
可现在,那封信压根没有送到她手里。
他的小姑娘以为他不辞而别,会担心他,会以为他忘记告诉她,会难过。
光是想想她的委屈和不安,傅司简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
他怎么能让她受委屈呢?
虽然信被毁是意外,可说到底是他离开时太过匆忙安排不当。
傅司简倚靠在池壁上无声叹了口气,是他的错。
只是如今,他想重新送一封信,却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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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户部尚书长子交代,他爹进宫摔断腿后,他气不忿儿,怀疑皇上送那块玉佩是故意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向皇上下药的狗胆,是被那舞姬诱着才一步步酿下大祸。
他时常去醉花楼,是那舞姬的入幕之宾,只不过平日里舞姬对他比较冷淡罢了。
好像是他与舞姬抱怨过皇上下令让他爹在家休养三个月,言辞之中多有不满和不屑后,舞姬突然就对他热情了起来。
经常给他留房不说,床榻之间还变得颇为妖娆大胆花样繁多,甜言软语,藕臂柳腰,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要不怎么说户部尚书长子是个混蛋玩意儿呢。他爹受伤躺在床上起不来,他在醉花楼温柔乡里舍不得回府。
听了几句恭维的话,便真觉得他自己是世家里头一份的公子哥儿。
他也不知那一日是喝醉了还是被舞姬诱导,不知怎么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我非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不靠世家,他这皇帝什么都不是。”
那舞姬更是附和着将他捧上天。
没过几日,舞姬就拿来一瓶药,趴在他怀里娇声道:“公子不是想给皇帝一个教训嘛,这药能让人困顿昏睡,三日后才发作,公子将这药悄无声息地下在皇帝身上,到时候京城乱了,那些世家还不是得唯尚书府唯公子您马首是瞻。拿捏住皇室,谁人不高看公子?”
他一开始没准备答应:“不行不行,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可那舞姬将将抚着他让他来了兴致,闻言就退出他怀里,脸上神色似是受伤又像是嫌恶:“公子原是这般没有担当和抱负之人,枉我一片痴心错付,以为公子是当世的英雄。”
他被捧了这么些天,哪能受到了这个,一把拉过美人儿软言哄着:“本公子也没说不做啊,可是给皇上下药哪是那么容易的,我连宫中都进不去。”
“那公子前些天就是在吹牛了?”
“也没有,我这不是得想想办法嘛。”
后来,那舞姬在床帏之中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听闻有位魏太医欠了不少赌债,公子可以让他帮忙嘛。”
户部尚书长子哪儿还顾得上这个,顺嘴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他回府后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舞姬的话还挺有道理。
他一直都知道他爹在想方设法地改变朝堂上的力量平衡,想剪掉皇帝的羽翼和助力,让皇帝不得不向世家让步,给世家允诺更多好处。
削减顾家的粮饷就是为此。
东西两地的将领是近十几年才换上的忠于皇室的纯臣,镇南将军则是两年前先帝驾崩后由摄政王直接指派的。
唯有北疆的顾家驻守百年之久,是跟着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武将世家,且北疆又时常有战事,构陷顾家自然相当容易。
编撰顾家虚报兵员进而削减其粮饷、迟送粮饷并栽赃给摄政王,都能引得顾家怀疑皇上是否有卸磨杀驴弃信忘义的意图。
一旦顾家对皇室没了信任,再看见京城的旨意,为了自保也得多想三分。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在朝堂上稍加煽风点火,就能让皇上猜忌顾家拥兵自重,北地百姓只知顾家不知皇室。
等皇上想换掉镇北将军之时,他们便能趁虚而入,往军中安插人手。
否则,世家手中一直没有兵权,做什么都有徒劳无功的意味。
户部尚书长子倒是并没有如此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他爹削弱顾家是为了削弱皇上的势力。
那舞姬所说的给皇上下毒,岂不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
等摄政王回了京,一切尘埃落定,摄政王就是坐上皇位,也得看世家脸色行事。
再加上正好有这么一个能为他所用的魏太医,在户部尚书长子看来,几乎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自然想不到,这办法要是能达到壮大世家的目的,他爹为何不用?
他也想不到,哪有那么巧会出现一个欠着赌债的魏太医?不过是舞姬筹谋多日引诱魏太医陷进赌场。
他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了结了魏太医便再无人知道是他在背后筹谋一切。
而魏太医则是觉得,药不会立即发作,他便不会立即被抓。可赌场的人可是给了他期限要他的命,有尚书府的人帮他还债再送他出城,天高皇帝远,没人找得到他。
羽林军是审完户部尚书长子才去醉花楼抓那个舞姬的,那时已经封锁京城一天了。
据老鸨说,羽林军封锁京城的那天夜里,舞姬还在醉花楼出台跳了舞,是第二日老鸨让人去叫舞姬准备一下晚上跳舞的装束,才发现人不见了。
那便证明,舞姬还在京中。
傅司简觉得她既然筹谋这么多想搅乱京城,如今见京城并未像她所想那般,必然会不甘心而有所行动。
为了引蛇出洞,他打算让裴昭继续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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