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简随顾灼往外走:“姑娘今日来书院是?”
“不日便会有人入学,我来看看还缺些什么。”
“我爹从江南请了夫子来,宋大儒和衡鹿书院的钟山长,你既是明年下场,有时间找他们聊聊总是好的。”
“我爹说钟先生还教过摄政王,你可以问问他摄政王的为人。”
傅司简听见钟山长,微不可察地愣了下。
他几乎立刻就肯定,钟先生知道他在北疆。只是不知先生寻他是查到什么要紧之事,还是顾老将军托先生带话给他?
见他迟迟不应,顾灼偏头就瞧见他蹙起的眉头和凝重的神情,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傅司简这才回过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没什么,只是在想为何钟先生会离京去江南。”
顾灼虽知他未必是在想这个,但也没追根究底地问,只是漫不经心地信口胡诌道:“被摄政王气走的呗。”
书院已经改建得差不多,她随手推开一间讲堂,视线向内望去。
因此没瞥见傅司简微僵的脸,也没听到叹息。
傅司简想,小姑娘对他的偏见挺深的。老将军再不回来替他说几句,他堂堂摄政王在小姑娘这里就真快成十恶不赦的奸佞了。
顾灼没管这些,她已经在讲堂最前面的案几坐下,摸着上面的纹路。
木料虽不名贵,胜在结实平滑,高度也合适。
她冲傅司简招手:“你来试试。”
他选了小姑娘后面的案几坐下,看着她半转过来离他极近的脸。
午后的光线泛着暖融融的金黄,照得她脸上软乎乎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面颊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似是上好的暖玉引得人去触摸。
眼睫翕动,如振翅的蝴蝶翩翩起舞,偏又被拉回桃花眼下,恋恋不舍。
朱唇翕动,一张一合地好像有什么声音发出,他只觉得那唇瓣还能更红一些,就如六七月份的贡品樱桃,娇艳欲滴。
她总有这样让他失神的本事。
直到素手自香罗翠袖伸出,在他眼前摆了摆,他才动了动腰背:“有些矮。”
脑海里想的却是不久前,书房里贴在他颈侧的温软酥麻。
顾灼又回过头试了试,觉得正合适。
她想起傅司简比她还要高很多,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哪有那么多人像他一样身长八尺。
顾灼突发奇想:“傅司简,你乡试都中举了,应该能教一群秀才吧?”
她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以往不是你啊我啊地叫着,就是玩儿心大起故意娇声娇气地叫他“阿简”。
“嗯?我?”
顾灼捏起他散在案几上的袖口,拽了拽,对他挑眉使着眼色:“你上去试试,给我讲一堂课,快去——”
傅司简想,如果他把小姑娘拉长的尾音看做是在跟他撒娇,她说什么,他多半都舍不得拒绝。
于是他言听计从,起身走到她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撩了衣袍在先生的位置坐下。
-
傅司简嗓音好听,样貌好看,足够吸引顾灼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可渐渐地,却是被他讲的内容吸引。
顾灼自小听的学的多是兵法战史,祖父爹娘亲自教她,那才是她听了便觉得热血沸腾的东西。
北疆没有名士大儒,爹爹给她请的夫子回回都说得她昏昏欲睡,夫子讲不出什么东西,她只好先背下来,经历了事才慢慢懂了意思。
可经史子集由傅司简讲来毫不枯燥,他言之有物,鞭辟入里。
真正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更让她惊喜的是,傅司简有些剖析虽与古籍所言相左,却与她不谋而合。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①,唯半言是矣。民非不患寡,而无计除寡。唯除寡且除不均,方能安天下定民生。”
顾灼从小看惯北疆荒芜,她第一次跟夫子学这篇时便问夫子,百姓怎么会不担忧穷苦呢?吃不饱饭穿不暖衣,遇上饥荒易子而食,何来天下太平?
夫子也是北疆人,看着父辈子女清苦一生,哪能不明白她是何意。她记得夫子良久不言,最后只沉沉叹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夫子最后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先贤是这么说的。”可她觉得先贤的话只后半句说对了,贫富不均确实是忧患。
寡与不均都易祸起萧墙,需双管齐下,不可偏废。
她去问爹娘,爹爹摸着她的脑袋:“夭夭说得对,再则,寡贫不只是内忧,还易引得外患。养不起将士武器,则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娘亲抱起她,点点她的小鼻子,又补了一句:“不事生产而重税以富国库,是大忌。”②
顾灼被傅司简的温文尔雅从回忆中拉出时,他正说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③
五年前与北戎一战,顾家可不就是差点“死于安乐”。十几年的相安无事、北戎王庭内部的权力争夺,让顾家军失了本该有的忧患意识。
顾家军虽训练不减,却未花心思研究新的战阵,可北戎记熟了与顾家打过的每一仗。
顾灼定定地看着一丈远的傅司简,博古通今,惊才绝艳。
他哀民生多艰、愿苍生保暖、求天下长安,顾灼第一次不是因为他那副惑人的皮囊而对他生出心思。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
一开始讲学时,傅司简看着就在他面前不远托着腮的顾灼,觉得她实在可爱。
听闻父皇曾被皇祖父送来北疆历练,他不由得想,父皇若是也将他送来,说不准能与小姑娘青梅竹马,看她从垂髫总角到豆蔻及笄,许是还能见着在学堂捉弄夫子。
可顾灼越来越心无旁骛地专注盯着他,就像她眼里只有他一人。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似是藏着什么吸引他沉沦靠近。
作者有话说:
*
①孔子及其弟子《季氏将伐颛臾》
②参考一些古代变法成败和王朝更迭原因
③孟子及其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
★预收文案《新火试新茶》
新帝择后,一道圣旨定下刚回京不久的池离。
彼时,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池离还看不懂父兄眉间抹不去的忧虑。
只觉得,她谨言慎行,总能当好皇帝的妻子。
大婚当夜,一身绛色喜袍的男人声音淡漠:
“池离,你只需做好皇后的本分。”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椒房殿。
池离用三年时间明白,
所谓“皇后本分”,是与皇帝一起当这王朝的符号。
她交上凤玺,自请离宫。
*
景渊登基后做过最出格的事,
便是拂了大臣的意,选池离为后。
余生既是要困在这朱门里,
有那般鲜活灵动的她陪着,也不算太难熬。
可看着凤冠霞帔端坐的池离,景渊后悔了。
她合该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他回了紫宸殿,盯着御案上白瓷缸里的鱼枯坐到天明。
景渊本也是要寻个由头放她走的,
贪心地留了她三年,够他有生追忆。
她换下皇后装束,终于离他而去。
他常去空无一人的椒房殿,
偶然翻到池离留下的信。
才知,困住他的,并非是红墙绿瓦。
*
池离在漠北纵马肆意,有时还是会想起京城。
想起景渊醉酒埋头在她颈侧,低低喊着“阿离”。
想起景渊送她的簪子上,他亲手刻着“愿你恣意”。
可他把自己困住,把她推开。
池离以为,她与景渊这一生注定有缘无分。
那她便替他看了这山河辽阔人间烟火。
直到他踏雪而来,光风霁月,拥她入怀。
“阿离,回家吧。”
“好。”
池鱼思故渊,且将新火试新茶。
#温暖灵动小太阳皇后×很爱皇后的皇帝#
#大概是一个爱她越深越想让她明媚自由、但她想陪着他过余生的故事
#虽然文案刀了点,但是我保证全文一定是个甜饼,分开不超过五章
#男主后宫无人
*1v1 HE SC
*救赎文、小甜饼
【2022.1.25已截图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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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戒色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乃华夏民本之源,圣人皆以为然。子曰‘君以民存,亦以民亡’,孟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颠扑不破,概莫能外。”①
他终于讲完最后一句,终于能心无二用地看她。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着,灿若星辰,撩人心怀。
傅司简荒唐地想吻她的眼睛,让这波光潋滟只为他一人所见。
他心下叹了口气,还不是时候。
小姑娘在许多事上不拘小节,那是顾老将军和姜夫人养得她潇洒肆意,他自然是愿她一生如此,不受束缚。
可他却不能在什么都没有准备时就冒犯她。
虽不能做什么,但他此时实在想离她近一些,这一丈的距离有些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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