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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娇养手册 (卿潆)


  重重屏风之间, 谢青绾坐在软凳上乖觉地张开手, 由她解着腰间的衫带。
  最外层轻纱落下, 棉绸质地的裙衫剥离时微觉冷意。
  素蕊跪在一侧,抬手接着来解她素色的小衣。
  原是伺候惯了的, 谢青绾却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止住了她的手。
  素蕊被她拦得一愣,贴近一些试探问道:“王妃?是还觉着口渴么?”
  她浴前总要用许多清淡的蜜水, 一来是药浴时常会干渴, 二来更因着泡久了容易头晕心悸, 蜜水虽淡, 却也能略作补给。
  谢青绾咬着下唇很轻地摇一摇头, 并未说明缘由,只道:“阿蕊, 你先回避。”
  怕她忧心,忙又补充道:“待我自己入浴池, 你再进来伺候。”
  素蕊虽不解, 却也只好福身退出重重摆着的镶玉云母千灯浮雕屏风。
  灯影柔和, 浴池中热气腾腾的兰汤因煎有药材的缘故,在初初近夏的时节里透出一点绿来。
  水上芍药摇曳轻浮,被昏灯一照,透出粼粼的波光来。
  四下无人。
  谢青绾这才慢吞吞地解开棉绸质地的衣带。
  她贴身的衣物一贯柔软, 但也很是易皱, 午间被推上去的堆痕仍旧清晰可辨。
  午间她好声好气地求了许多遍, 才哄得摄政王替她擦掉未干的章痕。
  只是那盒印泥似乎并非朱砂所制, 而是采奇花异植、取天然色浆所制,格外染色。
  腹上顾宴容之类地字眼虽然淡褪一些,却仍旧清晰可辨。
  少女纤嫩的指尖触碰到那个银钩铁画的顾字,像是灼烫般倏然收回手。
  她睡得早,擦着头发时便已经在不住地打着瞌睡。
  素蕊在一旁看到又忧又笑,擦发时更小心一些,防着她一时不备磕到桌角上去。
  谢青绾被她按得舒坦,浑然不知屋里伺候的一众丫鬟婆子无声退下。
  素蕊擦去她发间最后一点水,跟着福身退出去。
  谢青绾支着脑袋直犯困,抬手不知是要饮茶,还是要素蕊扶她去安置。
  顾宴容握住那只手,放缓了音色问她:“绾绾想要甚么?”
  谢青绾登时困意消散,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
  他一贯要在书房阅完今日全部的文折,连同给小皇帝布置课业。
  简单一些的便由小皇帝自行决断,倘若牵涉民生大事,则亲自批复,再呈给小皇帝以供观摩。
  当朝这位陛下将将十岁,自己倒隐隐有几分端肃厚重的样子,至少大眼瞧起来很有几分承继大统的意思,不负他“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的年号。
  顾宴容因故安置得晚些,常是谢青绾沉沉睡下,模糊间感知到有温热的身躯贴上来。
  她唔一声,便会听到那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睡。”
  今日倒是很早。
  他掌心热乎得谢青绾微眯起了眼:“殿下今日这么这么早。”
  回眸才发觉他已换了寝衣,大约是已经盥洗过,细嗅时有淡而清冽的香,不知是怎样的兰汤。
  顾宴容在她身侧坐下,很自然地揉上她云鬓
  谢青绾本就更纤弱一些,乌泱泱满头的乌发披落在肩角,胸前,更衬出一张幽静脆弱的脸来。
  他很自然地嗯一声,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长发掩盖下她微冷的耳垂。
  大约是今日闲散一些,不用出去抄没那些个贪官污吏暗度陈仓积蓄而来的金银窟。
  很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顾宴容卸去华服锦袍,连同象征权势的玉冠与那柄常年沾血的剑,便也并然剥下了那身冷冽摄人的杀伐气魄。
  谢青绾不住地瞄向那张冷白无暇的脸——冠袍卸去,与平日里提剑而立、生杀决断以及淡淡冷笑的模样都不同。
  他身上玄黑色寝衣衣料柔缓,连同昏黄的烛光一起,生生将这位杀神然染上温和的暖色。
  谢青绾恍惚生出一种“这个男人很好亲近”的错觉来。
  她却不管这么多,遵从本心去触碰这张因才出浴而微有潮汽的脸。
  顾宴容低眸追随她探过来的手,却没有阻止或是躲闪,纵容那双细嫩微凉的手没有章法地触碰。
  再抬眼时目光深邃,没头没尾地问她:“不想喝水了?”
  才很浅地摇了下头,忽然被他一手捞过来坐进怀里,微微矮身。
  谢青绾更真切地嗅到他怀中净而冷冽的气息。
  谢她于是很不客气地埋在他颈间深吸一口,将手臂搭上男人肩颈。
  她同他讲起今日的见闻。
  “殿下,今日街上好多的人,还偶然遇到了一位手艺精湛的极擅机关之术的木匠。”
  她拿那只秀气粉白的手比了比:“这样大小的一枚机关鸢,却竟然精妙绝伦,做得栩栩如生,每一枚翅羽似乎都可以活动。”
  “听那位匠人讲述,似乎果真可以低飞一阵。”
  她兴致很高,仰在他怀中中目光星闪:“不止木鸢,那摊位里木具无不巧妙,巴掌大的水车竟当真可以汲水,木舆车轮滑畅,轻推便可以驶出很远。”
  “还有……”
  烛火矮下去一寸,屋里光线更昏,看不清他低眸时的神情。
  谢青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磨人。
  她又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丰莹浅淡的一点唇肉。
  顾宴容却在她噤声的同一时间望过来,贴近时能看到他清峻眉眼和那双无数次吻过她每一寸的薄唇。
  他气质冷隽,目光专注:“还有什么,绾绾?”
  谢青绾正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抿着唇瓣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怀里,却意外听到了他这样的问询。
  这位日理万机、翻手云覆手雨的摄政王在安静听她讲这些算得上琐碎无聊的闲事。
  谢青绾抬眼望他,嗓音不由自主地弱下去:“殿下。”
  顾宴容在她眼中不再如一尊寂静又遥远的神像,谢青绾听到他极沉的心跳,和不掺温柔也不掺冰冷的应答。
  “嗯。”
  她忽然觉得鼓起一点勇气。
  谢青绾被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又抬手触碰他压低的眉眼,触碰他峻挺的鼻骨。
  她缓慢却清晰地说:“还有一个寻常的、没有任何精巧机关的雕件。”
  谢青绾慢慢红了耳根,坚定地补充说:“可我却只买了这一个。”
  顾宴容揉着她腰侧的动作顿住,落下的目光微有变动:“嗯。”
  淡而简短的一个字。
  谢青绾却仿佛又受到一点鼓舞:“是一个人形,玉冠,长袍。”
  她没有看到顾宴容眼神沉下去,自顾自说道:“很奇怪,分明是阑阳城中算不得少见的装束,可我看到的第一眼,总莫名觉得很像殿下。”
  谢青绾捧着他的脸,没有多余的手再来比划,便仰起一点下巴:“身姿挺拔,像殿下一样。”
  顾宴容却敏锐地问她:“绾绾买它回来,只是因为玉冠与长袍么?”
  嫩生生捧着他侧脸的纤手似乎颤了颤,沾着雾气的长长眼睫垂下去,秀气又招人。
  下一瞬便被捏着下颌迫使着抬起脸来。
  顾宴容似乎一贯不喜欢她的目光挪向别处,哪怕是羞怯垂眸也不许。
  四目相接,他看到少女药浴过后薄红才退的脸。
  听到她说:“还有一只猫。”
  谢青绾化用了素蕊给她的描述,湿漉漉地抬着一双眼:“手脚并用地挂在殿下,”
  她立时改口:“挂在那木雕的手臂上。”
  他们相处日久,细节与记忆只多不少,谢青绾一面庆幸于这样微末不起眼的一个节点很大可能并不会被他记住,一面又在辗转忐忑中有一点隐秘的期待。
  她听到顾宴容有些危险地问:“不是记不得了么。”
  谢青绾被这样幽微的语气激起一身战栗,羞窘又焦急地解释:“我,我问了阿蕊。”
  她感受到细细麻麻的吻落在耳垂,气流与男人低缓的嗓音一同灌进耳道。
  顾宴容在她耳边说:“绾绾也可以来问我。”
  他不止会直白露.骨地答,还会当着她的面将所有细节复刻一遍。
  谢青绾已有切身体会。
  她温顺地仰起脖颈被他亲吻耳垂与颈侧,攥着他一点衣料问:“殿下要看看么?”
  进来送东西的素蕊眼观鼻鼻观心,将那木匣搁下,埋头退出去。
  谢青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披着长发立在桌边,将匣子打开。
  入目先是包裹的手帕。
  顾宴容身量很高,贴近时几乎隔断了背后全部的光源。
  她听到发顶上很轻的一声:“一只木雕,绾绾很是宝贝。”
  他认出来,那是她贴身带着的绢帕了。
  谢青绾小心揭开手帕,取出那只被呵护得完好无损的木雕,又拿绢帕温柔擦拭过一遍。
  她爱不释手,纤嫩的手指从木雕的眉眼起触碰过肩背、腰身,又仔细摩挲雕刻得极为细致的腰带。
  拿给他看时眼睛里都闪着碎星一样的光:“是不是,和殿下很像?”
  原本触碰着他侧脸的手,此刻握在那只死物腰上,反反复复地把玩。
  顾宴容目光凝在她手上,意味不怎么明了地微微颔首。
  谢青绾朝他羞怯又烂漫地一笑,便低下头去戳.弄那木雕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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