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祝闻语的视线不经意掠过镜子,镜中人在妆容和衣装的映衬下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娇媚,就连露在空气中的纤腰都透着诱人的淡粉色,祝闻语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移开视线,咬着牙头也不回的跟着跑了出去。
即便正午的太阳已然给冰天雪地添了不少暖意,祝闻语还是冷的忍不住打颤,那女子又是一记白眼翻过来,掐着嗓子吩咐:“你等下在最后面进去,我看你也不像会跳舞的,就跟着你前面那个去各位将军桌旁添酒。”
祝闻语张了张口,却最终低下头不再言语,既然都到了如此地步,跳舞和陪客又有何区别呢,她甚至想着,看见她被欺负的更惨,谢晏词恐怕也会更高兴几分,母亲也就能多几分获救的机会。
***
这场战事从旺夏一直持续到了年根,北齐军军纪本就严明,谢晏词更是更是出名的冷面将军,平日里的氛围并不好受,到了今日这场庆功宴,才算是尘埃落定了,北齐军中的诸位将领脑袋里绷紧的弦也终于是一松,觥筹交错间的喧笑声充斥着整间帐子。
祝闻语跟在最后头进帐后的第一眼,便望见了最上头垂首而坐的谢晏词,他一条腿屈起支在宽大的交椅上,即便对外宣布称帝已经过去多日,但他依旧只穿了平常的黑色劲装,银色的发冠将一头墨发束起,却偏偏漏了额间的一缕,垂下的发丝与他眼尾的桃花痣交叠,整个人添了莫名的散漫邪气。
他收起了昨晚那股骇人的阴鸷之气,安静的模样让祝闻语晃了神,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温煦的少年郎,重新回到了谢晏词的身上。
祝闻语正发愣时,谢晏词却突然抬了眼,二人的视线分毫不差在空气中撞破的瞬间,她看见谢晏词的周身再度陷入了黑暗。
第5章
一股难言的羞辱和窘迫感在心头滋生,昨日给自己的安慰似乎在被谢晏词看到的那一刻轰然倒塌,借着叩拜之礼,祝闻语慌张的低下头,下唇被咬住泛出血丝,可怜无几的羽纱遮挡外裸漏的肌肤仿佛被炙烤着一般发烫,耳边士兵和舞女的调情声让祝闻语几欲作呕。
“你去那个将军旁边伺候。”祝闻语迷糊着被人推了一把,就着那人的指引看向旁侧席面上一个盘腿坐着的粗犷男子,他怀里已然坐着一位俏丽的舞女,耳语间不时发出娇笑声,祝闻语压制住内心的翻腾,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别磨磨蹭蹭的,快过去。”直到又被低声催促了一遍,祝闻语垂下头,眼窝被浸润,正欲起身之时,头顶却忽地一暗,男子宽大的鹤裘落在她身上,她陷进一片清冽的松木香气中,祝闻语几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裹紧了身上的大裘,席间骤然安静,祝闻语不知所措的抬眼。
谢晏词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但眼底涌动裹挟着的阴沉却让在场谁也不敢发出多余的躁动,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祝闻语连带着那件鹤裘被谢晏词拽了起来,不等她开口说一句话,就被拉出了帐子。
谢晏词走的太快,祝闻语被拽着踉跄了一路,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场,谢晏词才甩开祝闻语,动作迅速近似嫌弃,语气怒意隐现:“哭哭啼啼的,别倒了朕的胃口,滚。”
风雪顷刻间袭来,也让祝闻语冷静了几分,顾不得被谢晏词拉扯到发红作痛的手腕,跌跪到地上,祝闻语带着哭腔急切道:“陛下,对不起,我错了,求您,您在给我一次机会,别赶我走。”
“因为荣王府是皇后的本家,朕才留了你一命,祝闻语,三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这天底下哪来这么多想当然,别再出现在朕面前了,不然朕可能真的会杀了你。”谢晏词扯开被她拽着的衣角,慢慢俯下身子,半蹲在她面前,雪越下越大,融化后,将祝闻语的脸冻得通红,谢晏词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轻描淡写将祝闻语的心打入谷底。
“对不起,谢晏词,我当初不该,我......”不顾谢晏词的排斥,祝闻语重新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离开。
话听到一半,谢晏词就收了那点笑意,反握住祝闻语的手腕,在刚才攥红的地方加深了力气,直到祝闻语疼的掉了眼泪才松手。
“祝闻语,我说你自以为是,真的是一点也不冤枉,你不是求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好,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谢晏词站起身,说那话时,像是在极度隐忍着什么,说完冲着远处的空场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一匹高大的血色骏马踏雪而来,温顺的停在谢晏词身边,他利索的翻身上马,又弯腰下去捞起祝闻语,自幼习武的人臂力也异于普通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祝闻语就稳稳坐到了谢晏词前面。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下的汗血宝马就如破弦之箭向练兵场外冲去。
祝闻语想问谢晏词这是去哪里,只是谢晏词的马骑的太快,她才张了下嘴,冷风就卷着碎雪往喉咙里倒灌,呛得她匆匆忙忙闭上,即便如此,那雪还是像卷刀子一样向她脸上割,祝闻语受不住,朝着身后谢晏词的肩膀偏了偏头,谢晏词感受到身前之人的动作,嘲讽的勾了勾唇,一打缰绳,那马速度变得更快,祝闻语一股闷气憋在心口,却也只能默默坐正了身子,不敢再贴近他一分。
总算是熬到了马停,祝闻语这才抹了一把脸,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他们已然回到了锦阳城内,祝闻语怔怔的看着眼前高台,想起了这是她和谢晏词初见的地方,如今也被改成了驻军地,雪又大了,纷纷扬扬飘洒下来,来来往往的士兵和战马将洁白的雪地踏得凌乱。
见到来者是谢晏词,很快便有士兵上前接应,谢晏词只是颔首示意,先一步下了马,又冷冷的冲祝闻语道:“还不下来?等我抱你下来吗。”
那马比祝闻语人还高了一截,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谢晏词,后者却直接扔下她往高台方向走去,祝闻语尴尬的冲一旁等着牵马的士兵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往下爬,还是难以避免的跄踉了一下,若是放在昔日,这等丢人的事被旁人瞧见了,祝闻语非得大发雷霆,如今却也只是自己拍拍衣服上沾的灰当没发生过,一路小跑着去追谢晏词。
谢晏词一步顶的上祝闻语两步,等祝闻语气喘吁吁的追上时,他已经先一步上了高台,负手立在台边向下看去,谢晏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祝闻语却恍然间觉得那个背影承载了太多悲伤,也让她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祝闻语挪着步子靠近谢晏词。
直到看见高台另一侧下面的景象,祝闻语如坠冰窟。
那底下圈禁了上百名前朝贵族,他们男女老幼都有,被铁链锁着,脸上满是悲惧,空洞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和惊恐,他们由凶悍的士兵看押打骂,冻得瑟瑟发抖,惟有紧紧靠在一起取暖,没有食物,只能抓起地上的雪充饥。
祝闻语干呕着失声痛哭,这些人都是她的亲族,都是平日里山珍海味、金奴银婢伺候的贵人,谢晏词没有杀掉他们,却让他们生不如死,沦为了猪肉不如的阶下囚。
“还记得这里吗,祝闻语,这是我们第三次一起来到这。”全然不似在一旁痛哭的祝闻语,谢晏词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开口。
“第一次,我在这被挑做了你的武侍,那时候京中人人都说我被挑做了长宁郡主的狗,只有我自己不那么觉得。”谢晏词说的坦然,自称也在不知不觉间换成了我。
“第二次。”谢晏词的声音戛然而止,祝闻语猛地回头看向他,细密的恐惧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她看着谢晏词接过身旁士兵递过来的弓箭,一步步朝她走来。
“不,不,谢晏词,你不能。”祝闻语向后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到了木栏上,她几乎像快要崩溃了一样嘶吼。
谢晏词靠近她,没有持弓的那只手抚上她的腰肢,以祝闻语难以抵抗的力气强行将她的身子翻了过去,圈禁在怀里,细密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
“心疼吗,可是我们第二次在这里见面时,我和你的这些家人,又有什么不同。”
临崇帝中年开始猜忌多疑,性情也变得残暴不仁,同党伐异,朝中奸臣借着临崇帝的昏庸开始不断栽赃陷害那些与自己政见不同之人,无论是百年大族还是新贵世家,那些真正想要拯救临崇于危亡的忠臣,到头都难逃一死,谢家便是其中之一。
谢家被处决那日,祝闻语在此地与几个贵族子弟玩投壶,直到一阵阵哭喊求饶夹着士兵的怒骂声从高台下传来,她被打扰了嬉闹的好兴致,顿时拉下脸就要往下跑,说着要看看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敢来打扰她长宁郡主。
结果直直撞上了正往上走的临崇帝和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朝臣。
她又惊又喜,软绵绵的贴上去撒娇问皇叔为何不在宫中,突然来此地,拉着临崇帝陪她玩投壶,临崇帝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着叫人送她们去别处玩,今日这里有要事要处理。
临崇帝平日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突然被这么糊弄一番,她也来了小脾气,撅着嘴问是何要事,大有一番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架势,临崇帝无奈,只能牵着她到了台边,她这才晓得那哭喊声从何而来,浩浩荡荡的几十上百人被士兵围堵押跪在高台下,那时距离她第一次拒绝谢晏词的求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却还是如初见那般,从混乱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谢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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