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谢晏词在军中出头的极快,不光是因为他原本就有的一身好本领,更是因为其他人不管那仗孰胜孰负,都想活着,只有谢晏词怕的早就不是身死了,他怕的是苟活着,他恨祝闻语,却还是害怕彻底变成那轮月亮下永远无法被窥及到的尘埃。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谢晏词在北境就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所有谢晏词领将的战役,他都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不到敌方全军覆没,死不撤兵。
他在那时候有了和祝闻语同样的习惯,他开始像她一样嗜辣,他越发疯,在战场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就越多,那些连军医看了都会变了脸色的伤口,谢晏词从不放在心上,受了越重的伤,他就用另一种更熟悉的痛感将它掩过去。
后来临崇帝的诏书被送到了北境,封了谢晏词做行云将军,召他不日回京。
被祝闻语第二次拒婚,也是他被封了将军之后的事了,再一再二,不该有再三,谢晏词懂得这份道理,但只需要祝闻语昨夜神智不清中说的那一句话,他就再一次重蹈覆辙,做了这个决定。
祝闻语本以为只有自己染了风寒,现在觉得谢晏词应该才是烧坏了脑子的那个,可谢晏词的吻来的太突然,她纵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那里面夹杂着的,非□□的认真。
连一缕月光都照不见的昏暗室内,祝闻语觉得那落在她脸上的炙热目光过于让她觉得负担,偏了下头,不动声色的躲开,缓了缓道:“我不是已经做了陛下的外室了。”
距离太近,祝闻语说这话时莫名的心跳加快。
“你知道我的意思。”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谢晏词打断,语气里带了凌厉,他在逼问她。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你打算废了祝闻晴封我做皇后吗,还是做皇贵妃,和她平起平坐。”祝闻语笑得嘲讽,继续道:“如今我不是长宁郡主了,你也不是以前了,我们重新开始,踩着祝氏和谢氏死去亲人的尸骨重新开始吗。”
那话说到最后,祝闻语的声音带了哽咽,她终于转过视线,看清了那眸中闪着的一点清明,她捧起谢晏词的脸,在夜色中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我答应做陛下的外室,是因为陛下相逼与我。”
“而我昔日拒婚于陛下,那些什么寒门朱门,门当户对,天上地下,都是假的。”
“我只是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她是在临崇王室倾尽心血的浇灌下长大的,在这份庇护下荒唐了二十多年,即便临崇的未来和灭亡都不应该被算在她头上,但委身做了谢晏词的外室,她也已经无颜再面对那些死去亲族的在天之灵。
祝闻语听见谢晏词压抑的声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你是问当初把你选成我的武侍,我有没有后悔过。”
“谢晏词,我有悔。”眼泪顺着眼窝落在锦被之上,两滴交融,就只剩下了一抹痕迹,终究有些东西被人借着夜色掩了过去。
“好,祝闻语,朕如你所愿。”良久的静默之后,谢晏词抽身而起,祝闻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垂下头,坦然的准备接受他之后的任何怒火。
“李绪,滚进来。”谢晏词声音冷的可怕,在门外候着的李绪闻声赶忙推门走了进来,那室内一只烛火都没点着,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门口,恭敬的叫了声皇上。
“传朕旨意,前朝余孽祝闻语废黜为奴,即日起发配浣衣局。”
明明皇上回来时还好好的,李绪嘴张了半天,才壮着胆子问:“皇上,郡主的病还没好呢,那之后的药......”
没等谢晏词回答,祝闻语先撑着身子有些费力的坐了起来,声音细弱却坚定:“多谢陛下。”
殿内的空气越发凝重,直到谢晏词离开大殿,都没有再留给她一句话。
不久后李绪去而复返,重新点上了那殿内的烛灯,才驱散了些冷凝。
“郡主,您......何必呢,浣衣局那种地哪是您能呆的下去的呀,知道您千金之躯做外室委屈了,但跟在皇上身边总比到那地方强得多吧。”
染着病,祝闻语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是苍白的吓人,这小郡主对那地没个概念,李绪可是门门清的,更别说她如今大病未愈,稍有不慎可能连小命都要送在那。
祝闻语摇了摇头,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今天辛苦公公了,明天我走之前,您能不能再帮我煎碗药。”
“得嘞,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您今晚好好休息。”见祝闻语执拗至此,李绪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替祝闻语又将那碳炉烧的更旺了些,才行礼退了出去。
“师父,皇上和郡主怎么了这是?我看皇上刚才走时候那个样......”见李绪苦着一张脸出来,有立马有几个小太监跑过来,拉着他盘问。
“皇上的事也是你能问的!”李绪毫不客气挨个给他们脑袋来了一巴掌,末了,还是补充道:“近个儿在御前伺候,都给我打起两百个精神来,谁记不住,掉了脑袋自己负责。”
皇上和郡主闹成这样,皇上心情不好,最先跟着倒霉的就得是他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李绪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祷告着可别出什么岔子。
*****
倒霉的还有曹裕。
曹裕拖拉着外袍进宫时,脸臭的能和谢晏词有一拼,半夜三更的,传话的刚把他叫起来,他就猜着保准是宫里那两口子又作妖了,这才安生了一天都没到,又开始发疯,曹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顶着冷风出了门。
“你这黑灯瞎火的在这干啥,跟个鬼一样,怎么不点灯啊你。”引路的太监带着曹裕进了处偏殿,一进去,殿内黑黢黢的一片,除了桌前隐隐约约坐了个人,什么也分辨不出,曹裕打着哈欠翻了个白眼,随手就要去点灯。
“别点。”谢晏词开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曹裕只能摸着黑走进去,好不容易摸到把椅子,结果还被一旁没看见的桌腿绊了一脚,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这下更没好气了:“有事快说,这大半夜的,我府里的马都困得要厥过去了。”
“你三日后要去北境。”听不出谢晏词什么口气,曹裕把自己摊在椅子上,吧唧着嘴迷糊着回答:“知道我要去北境你还折腾我。”
“你半夜叫我来就为了这?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吗,我去你真有病啊你。”曹裕翘了个二郎腿,气的连连又犯了好几个白眼。
“你不用去了,朕替你去。”
作者有话说:
谢狗真的有点玻璃心在身上....
抱歉追更的宝宝们QAQ昨天失眠了一整夜,今天白天家里又有事没能补觉,状态很差脑袋有点混沌,明天会恢复正常,大家千万要好好睡觉呜呜呜
【最后再来求个收藏,切拜对作者很重要】
第20章
曹裕被谢晏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困意去了一半,结果起的太急,那椅子在黑暗中向前翻了个个,听见“哐”的一声,曹裕连带着椅子一起栽到了地上。
“不是,你是不是在这皇宫住着睡不着觉,要不你还是搬回练兵场住去吧,你才回来不到一天,开玩笑的吧大哥。”曹裕拧巴着一张脸从椅子下爬出来,刚想扶着桌子站起来,结果看不见又把那上面摆着的骨瓷花瓶划拉到了地上,被里面的水溅了一身,曹裕彻底对这神经病服气了,干脆直接坐在那地上不动了,冲着谢晏词的方向嚷道。
北境传过来的线报,过去一个月里,大眦的士兵强抢了与之临近的一座城池里十几家农户圈养的牛羊,甚至接连进犯了几次,照理说不算个大问题,北境原有的驻军去解决已经足够了,但与之一同而来的大眦和燕云联姻的消息,让曹裕不得不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大眦用兵,向来喜欢用些小动作扰乱人心,三天两头就派一两支小型军队去临崇边境的小城搜刮一顿,等着临崇的驻军到了,又早早溜之大吉,被抢的东西也无非就是些畜牧,北齐军原有的将领也嫌为此大举出兵不值得,久而久之大眦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直到谢晏词成了北齐军的将领。
北齐的作战风格只剩下了一个疯字能形容,大眦敢到临崇的地界一次,哪怕只抢了一捆柴草,谢晏词都要杀到大眦老巢抢回来,顺便再杀他们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个军人做利息,那两年里大眦被谢晏词治的不能再安生,但如今临崇内部皇权更迭,谢晏词也离开北境也有了些日子,大眦就又一次犯了老毛病。
“这点事,真不用你去,这皇宫还一堆问题没解决呢,你干点正事吧。”曹裕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句:“你不会......是和长宁吵架了吧?”
殿内陷入死一样的沉默,曹裕意领神会,扶额“靠”了一声,继续道:“谢晏词,你是十几岁的小屁孩吗你,怎么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啊!”
曹裕被内侍推搡出殿外时嘴里还在没完的念叨:“兄弟不是我说你,都做皇帝了和媳妇吵架还离家出走幼不幼稚啊你,你去就你去,爷还懒得去那地方受罪呢,就是下次能不能白天再通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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