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去意已决,不是他能决定的,但好在她可能只是生了他兄的气,并不是要为此诀别,一辈子都不和他们来往。
谢愠只盼着谢留早日能恢复正常,不然等兄长清醒,知道他造成这个局面又会是什么模样?
怕是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胭脂说到做到,自此在陈府住下,谢家那边,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当无事发生,从此抛开了。
既不关心,也不关注。
凭什么谢留居然赶她一次两次?
这回就是他跪下来求,她都当做听不见看不到。
不过陈府占地宽广,宅院多,树木多,大概是没想过胭脂会回来居住,府里的仆从偏少。
好在胭脂来时将伺候她惯了的小菊小荷带上,除了感觉府里安静,身边却还是热闹的。
当然,她并没有因谢留忘了她的事太受影响,也许是想开了,平常莳花弄草,过得闲情逸致。
宅里待累了,就带人出门转转,吃吃茶,看看戏。
书局里若有了什么野史话本,她就叫人送来给她,日子照样打发着过,一样不缺,而且有乐不思蜀的趋势。
胭脂这头怡情自得,逍遥自在。
谢府那头就陷入了水深火热。
谢愠头都大了,面对一屋的狼藉,他只差给他兄跪下,“人是你赶走的,你对这些死物撒什么气?阿兄,你在不满什么啊?”
问就是傻子谢留的回应,“不知道,不知道!”
嘴里念叨着“不舒服,不舒服”,好似憋着什么事,心里烦,一定得找什么撒气才行。
让他仔细说,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来,除了发脾气就是发脾气。
没事的时候,满屋子乱转,老说丢了丢了,害得谢愠在他这个年纪,活生生多了许多不该存在的忧愁。
要不是管事稳重,心思细腻,说出一个猜想,谢愠还没办法将谢留如今的反应跟一个人扯上。
“你是不是后悔啦?是不是想见她?只要你说,我就带你去。”
“不过……”
谢愠哭丧着脸,“阿兄你闯这么大祸,还没进去就会被人赶出来吧?”
这回可是自作孽,还连累了他啊。
果然,在谢愠试探着写拜帖给胭脂,问她是否方便登门做客时,被果断回绝了。
顶着一张俊脸,却表现得呆傻的谢留被谢愠要求,乖乖坐在椅子上。
然后由谢愠念着胭脂的回绝信,“……不得空闲,明日杏林苑有戏班出演,有个戏子亦叫‘胭脂’,听闻闭月羞花,要去欣赏佳人。安好,勿念。”
杏林苑的戏班,他好像听同窗听起过。
何止有貌美的女戏子,相貌堂堂的男戏子也不少啊!
谢愠顿生一种危机感,莫不是,没了阿兄,这妇人就打算找个合心意的男戏子填补寂寞,什么佳人,不过是一个打发他们的借口罢了?!
越想越有可能的谢愠额头冒汗,这怎么行!
“阿兄,我们明日……”
谢愠视线之处,谢留不见踪影,他逡巡一圈看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骤然一惊,赶紧跟了出去。
不想才一小段路,等他追上时就看到谢留在以头撞柱,“好疼……头好疼……”
谢愠脸色大变,吩咐跟来的下人,“请大夫来,快去!”
说罢跟其他人上来按住谢留,“阿兄,你怎么了?别撞了,撞不得啊!”
“胭脂……”
谢愠愣住,看着神色略带痛苦的谢留叫出名字,有一瞬间的清明,很快又恢复迷茫,状似疯癫。
“阿兄,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谢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回应他的是,“小凤凰,我要找小凤凰。”
拒绝了谢愠拜访的胭脂心安理得地在杏林苑看戏,浑然不知谢家发生的事。
等戏看完,归家途中,胭脂发现有人跟着她们。
是谁这么不长眼?她没乘马车,素日走走已成了习惯,而且她带的人不少,世道不那么乱,官府管得严,律法多。
街上有歹心的人可不会没眼色地招惹上她们一行人,光是瞧着衣着打扮,就知非富即贵。
绑走这种人,无异对歹人来说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小菊猝然收回目光,挨近了胭脂轻轻道:“好像是大郎君。”
“什么?”胭脂不敢相信,却没回头,“当真瞧清楚了?他跟着我们作甚。”
“会不会……大郎君想起夫人,是来请夫人回去的?”
“想得美。”
胭脂一口否决,加快了走进武陵巷的步子,这时天色不早了,霞光都已消散,只剩淡淡的晕黄留在天幕。
在走进家门之前,胭脂最后才朝后扫了一眼。
她微微讶异地张开嘴,果然是谢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出来?
他这是恢复记忆?
不,不大像,他举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胭脂怔忪,神情渐渐变得些许奇怪。
若是谢留真的恢复记忆,他的跟踪手段怎会这么拙劣?而且,都被她发现了,他们也四目相对过,怎么这傻子还呆呆的望着她。
下一刻,谢留像是反应过来,十分笨拙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墙。
就跟面壁思过一样,以为这样胭脂就看不到他了。
“……蠢东西。”
胭脂挡住不知不觉上扬的嘴角,装作不知情的进门。
大门合上,屋外一片清净,独留谢留一人,伶仃一身。
谢留跑了。
谢愠得知消息后,正在徐家学堂,谢留是偷跑出去的。
那天从他撞柱起,他的意识渐渐起了变化。
如同打开了过去的开关,想起了胭脂……只是现在的谢留,跟所谓的大将军又不大沾边。
他记得胭脂的事,口吻亲昵,充满想念,但那是少年时的胭脂,而非现在的。
所以谢留,自然也只有他傻子时的记忆。
就相当于,他变回了那个被他们曾经熟悉的傻子。
这可是大事……要恢复不了记忆,这还怎么做官?得知谢留是偷跑出去找胭脂,谢愠让管事的派人盯着他,暗地里负责他的安危,便继续上学了。
如今能让他兄变好的,除了那个妇人还能有谁。
找她,比把谢留独自留在府里要好得多。
不过保险起见,谢愠还是去了封书信给胭脂,说明谢留如今的情况。
知道他兄回到了十六七岁傻子时的状态,那妇人总不好对他太苛刻了吧?求她早些心软,救他们兄弟于苦难吧。
听陈府的管事说,家门旁的墙角下窝缩着一个人,像是从昨日傍晚起就一直在外头,就这么睡墙根度过一夜。
胭脂第一想到的便是谢留那个傻子。
管事问要不要将人请进来,胭脂开始沉默不语,不知谢留到底跟她玩的什么把戏。
是使苦肉计还是什么?
“我去看看。”
这个看,却不是出去。
管事的让人安排了一张梯子靠在墙壁上,胭脂便顺着梯子探出头,果然在墙根发现了蜷缩在地上的人。
她蹙眉,果真是个不省心的。
华贵的布料穿在谢留身上,他一点也不爱惜,宛如乞丐一样。
一个翻身之际,傻子从梦中醒来,发现了她,立时从地上呆坐起来。
胭脂趴在高墙上,要笑不笑地盯着他问:“傻子,这是我家,我的住处,你来这做什么?”
傻子不说话,就痴痴地像入了魔的对着她看。
这让胭脂想到了从前,她心里一惊,“喂,你到底是谁?”
“灵官,我是灵官。”
胭脂浑身一震……这语气,这神态,只有从前的谢留才会有。难道他?!
纵使知道了眼前的谢留是什么情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胭脂竟然没让人放谢留进门。
不知是胆怯,还是一时半会没法面对,胭脂当下就离开了这里,匆匆回屋去了。
而留在府外的傻子,只能对着人去墙空的地方沉默发呆。
收到谢愠的信后,胭脂心里的答案也对上了,果然她没感觉错,现在谢留可不就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然后呢?
是她看在情面上服软,还是收拾行李到谢家去,亦或是将人领进来?
结果都不是。
胭脂还是抱有警惕心的怀疑,谢留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她日子像往常那样过,唯一有变化的,是身后多了条人高马大的尾巴。
谢留睡墙根,胭脂对他视而不见。
她偶尔有出门,大概是感觉到她的不乐意,傻子根本不敢上前,很自觉地在后边悄悄跟着。
大多时候,谢留其实见不到她。
而胭脂的路面,对傻子来说,如同一种恩赏,叫他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悦。
不知是不是谢愠的吩咐,有人在暗地里照顾谢留,致使他即便衣着邋遢,各个当天,他又能焕然一新的出现。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谢留的夜不归宿,甚至渐渐地沦落为乞丐地步,让谢家那边开始着急起来。
谢愠:“这么久了,我阿兄就没跟她说上话?”
下人:“大郎君对夫人,那是只可远观不敢靠近。”而且夫人好像……也不愿意他靠近啊。
相似小说推荐
-
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 (受雪流云) 晋江2022-8-27完结6 106唐棣是从栖山大当家与侯府千金之女,自幼在母亲的教导下饱读诗书,才貌出众,却遗传了父亲...
-
风流债 (小鱼卷) 晋江vip2022-9-2完结2664 10222沈初姒当年嫁给谢容珏的时候,还是先帝宠爱的九公主。纵然知晓谢容珏生来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