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真的是来找我算四年前的账吧,他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了,气度就不能大点么。
他手里捏着个茶杯,只顾着把玩,并不喝它:“哦,也没什么事,我并不是很想见你们。你身边这位大长老跟我有仇,我不把他抓去砍头,就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沈堕单手托腮,手里也把玩着一只茶杯,满脸写着:好无聊,不想说话。
我愈发不解,再问一次:“那陈公子究竟何故找我们来呢?”
他不言,以左手拍了拍右手腕处,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接着,我们身后有一扇紧闭的小门开了。
我闻声看去,看那门边竟然站着两个凶猛大汉,而门里,一穿着华贵的女子提着裙摆,激动地跑向我:“荆禾姐姐!”
我愣了一下,接着站起来:“虞姑娘?”
许久不见,她穿着打扮都和以往风格很不一样,我瞧得出这是些昂贵的料子和精湛的工艺,定是出自皇宫的。
她见了我倏然红了眼,顿时哽咽,扯出一个可怜见的笑来:“荆禾姐姐,这么快就见面了,我很想你,你最近可还好?”
我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下意识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你怎么……”
怎么会在这里。
虞姑娘明白我的疑惑,眼里含着泪解释:“我,我出行途中遇到匪徒,多亏,多亏殿下出手相救……他把我接回来……以后,我就留在宫里了。”
我望着她的泪眼,心也被她牵动。听她如此说完,心中陡然冰冷。
留在宫里?
深宫可是个会吃人的地方,谁想留下我都信,可她?她是那样渴求自由的人,好不容易从惠宁王的笼子里逃出来,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匪徒,她会就此甘愿跟着太子回深宫?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
她破涕为笑:“荆禾姐姐,走,我们去屋里慢慢聊!”
她连看都没看过那“陈公子”一眼,拉着我进了小屋里去。
守门的大汉本想跟进来,但估计是太子不让,于是便从外面为我们关上门,消失不见。
……
“你爹才刚死,回家路上就着急强抢民女,真是不错,”屋外,沈堕仍单手托着腮,懒懒地掀起眼皮,“宣明的未来有你这样的皇帝,我突然开始后悔当初帮你了。”
太子目光冷淡,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对他动怒:“你能为了江荆禾放弃一切入皇宫,我以为你会懂我呢。”
“懂你?”沈堕像听了什么笑话,“我可不会装成醉酒去调戏女人。”
“醉酒那事只是意外,她生性胆小,被我吓到罢了。若我真有心纠缠,早就处置了那扰我‘好事’的江荆禾。我倾慕千凝已久,要不是虞家中落,我与她本是情投意合,更有婚约。”
沈堕轻挑眉头:“将那无辜女子夺回去纳做妾室,耽误人家一辈子,已是万分的缺德,竟然还要美名成帝王家好心施舍的婚约?”
太子面色陡然一冷:“我忍你敬你,你也别太过分。”
沈堕欠揍地说:“忍我敬我,难道不是因为打不过我,又抓不到我吗?”
太子轻笑:“抓不到你,但可以抓江荆禾。”
沈堕放下手里的杯子,坐直了身体看向对面的人:“她手里有天焰刀,我不信你敢动手,冒天下之大不韪。”
“你不必紧张,我自然不会动手。焰魔天是我陈氏贵人,她江荆禾又师出扬威夫人,多年来忠心耿耿,替朝廷效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绝不会像过去那般轻视她这样的忠良之臣,更不会让她伤心失望。”
“原来是打这种算盘啊……你想拉拢她,让她留下?可惜了,她之前就拒绝过封号赐官。”
太子摇头:“那是因为过去的朝廷已无光明,也无期待,不能为宣明带来安宁,不能让百姓得以安居,所以她心不甘,情不愿。她就跟扬威夫人一样,如那烈性野马,须得她心悦诚服才能驾驭。若留她在左右,便是如虎添翼,我定当竭力。”
沈堕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救’虞千凝的时候,可在她身边见过一个姓李的公子?”
太子不解:“见是见过一个,好像是个叫什么李子的车夫。脾气很硬,武功很差,让他走又不走,千凝偏要留他,总之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他老实了。”
沈堕勾起嘴角,带着几分轻蔑和戏谑:“你就没问问他是谁?”
太子察觉不对劲:“你这是何意?”
沈堕叹了一声,答非所问:“你对荆禾实在不了解。她并非野马,也无需驾驭,她是那驰骋林间的风,谁也留不住。”
停顿片刻,他又说:“不过我打小有个爱好,喜欢追着风瞎跑。”
……
还是清心居。
虞姑娘与我一起坐在小屋窗边,外头是一片静谧的湖。
她倒出满满一整箱子的首饰堆在桌上,拿起什么都想送给我。
我连连拒绝她,她还是非要送,无奈额只能抓住她纤细脆弱的手腕,让她别再忙活了:“虞姑娘,你是否有何难言之隐?”
虞姑娘笑意僵住,眼泪如短线珠落,说来就来。她开始颤抖,从手,到胳膊,再蔓延到全身。然后她猛地反抓住我,像个疯子一样睁着泪眼盯着我,气音微弱至极:“带我走,再帮我一次!求你,求你了……”
我就知道。
拧紧眉头叹息着问她:“你是被强迫来的吗?栗子呢,他走时没有救你吗?”
虞姑娘哭着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他没走,我是被抓来的,他想救我的,腿都断了,他快被打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追风少年沈朵朵:敢打我老婆的发小,你完咯。
——
我忍不住了我要剧透!!(一点点)
天焰刀不是羌蓠主动给的,是沈堕为荆禾要来的。(后面正文会写到)
总而言之,自始至终,沈堕的爱就是希望好,希望她自由。
第48章 两大反派(上)
我大惊, 站起来时撞到那桌子,首饰掉在地上当啷响:“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身边不还跟着沈堕的人吗,其他人呢?”
她怔然坐在那:“全死了。”
沈堕和我都在都城,就算他们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 消息传到我们手里需要时间不说, 人全死了, 消息到底能不能传回来都成问题。
本以为多派些高手去护送他们就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横生这种变故。
我心里惶惶的:“你们何时回的都城?”
“就昨夜……”
“栗子现在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声称自己是我的贴身随从,打小就跟着我, 总之胡言了许多才免于一死。”
“他是不是疯了!他爹在朝中做官,直接报上姓名, 我就不信太子还敢动手!”
虞姑娘哭到蜷缩,双手紧紧捏着, 泣不成声:“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留在这里, 荆禾姐姐你救救我吧,我在这世间无依无靠,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我不想进宫……”
我实在不忍看她落泪,忍不住别开眼睛:“太子不同于惠宁王, 想从他手中带走你, 光是这清心居我们就走不出去。得从长计议。”
她哭着点头:“从长计议,你安排, 我都听你的!”
安排, 说的简单, 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虞姑娘此前一直被惠宁王困在府中, 太子一直没有其他动作,想必很清楚她的处境。后来我救出了虞姑娘,那惠宁王虽然没死却也是受了重伤,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太子在这种关头执意把人带回来,又敢来让我见她,想必也不怕我会动什么心思。
“是你说要见我的?太子竟然允你?”
虞姑娘听言面上几分凄凉:“他跟惠宁王确实不同,虞皓商只要把我留下,就算知我虚伪假面也毫不在乎。而他除了想把我留下,还想要我把真心挖出来给他。只要我提的要求,他当然允。”
“那你与他?……”
“以前虞家还在的时候他曾来提亲,想让我嫁去当什么太子妃。我爹以我年纪尚小为由拒绝了。后来虞家落没,我天真地想,若他肯出手把我救出去,我余生依附于他未尝不可。但他……兴许是忌惮吧。”
曾经的局势,太子若直接与惠宁王作对,前去抢人,的确不是一个理智的作法。可他若真有半点挂记,至少也该做些什么,而不是任由虞姑娘被困于牢笼,难寻出头之日。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权势,放弃了虞姑娘,那么现在又想来求她真心,不觉得可笑吗。
这种人,需要他的时候派不上一丁点用场,一片真心怕不是只会叼在嘴里说。回头碰见其他利益需要,又会马上把那真心丢了。
我对虞姑娘道:“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是曾经的我了。我定会将你带走。好好一姑娘,若是不想进宫,他还真有脸抢人不成?他那么在乎宣明,在乎自己的地位,不会让此事闹大的。”
虞姑娘眸中瞬间凝满了泪,千言万语难诉心头苦闷,只能抓着我的手,紧紧握着。良久,无助地道出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