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许望和许从登兄弟大闹一场、以至祖父气病,她被迫提前离开静寄山庄。母亲挨打、彻夜哭诉、她被父亲指责——这些画面,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旁的许二夫人大惊:“你是说,有人要害望哥儿?又是许从登那个王八蛋?”
许望眉头一皱,难堪地叱道:“他才刚关禁闭出来,难道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许二夫人绞着帕子:“他背后出主意的狐媚子……”
“还有堂哥。”许涟漪打断了许二夫人的话,低声道。
“鞍哥儿?”许望和许二夫人震惊地看着许涟漪,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门外的小厮就通禀道:“二少爷,外头有人找。”
*
是夜,月色融融,许家人彻夜难眠,可不妨碍其他人睡一个好觉。
尤其是今天诸事顺遂的薛玉润。
她坐在拔步床上,悄悄撩开床幔,借着月色与灯火,看手上的一叠一叠碧云春树笺。
这是楚正则今日在相思树下想拿出来给她的信笺,这一日忙忙碌碌,直到看完大哥教训二哥和三哥,薛玉润才彻底松快下来。
这一次的碧云春树笺上,不像以前画着她的小像,而是画了一对葫芦。
先合,后分,再合。
其下配着解释之语:“……男俯女仰,天覆地载……于是阴阳合谐,乾坤有序。”
薛玉润红着脸看,珑缠忽地推门而入。
薛玉润吓了一跳,“啪”地放下床幔,翻身就滚回了床上,侧躺着,屏气凝神,将信笺一把塞进云丝锦被下。
好在珑缠大概以为她睡着了,只是蹑手蹑脚地吹灭了灯火,又悄然掩上了门。
薛玉润大松了一口气,将信笺从云丝锦被中抽出来,小心地折好。
浓浓的夜色,让她没法再看这羞人的信笺,却也遮掩了她红彤彤的脸。
薛玉润抿着唇,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信笺压在床头箱笼的最底层。
轻轻地合上箱笼,薛玉润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正面躺着,望着自己绣着葫芦双福纹的床帐——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床帐上的葫芦这么惹眼过。
两瓣葫芦在她眼前慢悠悠地分开又合拢。
薛玉润对这解释一知半解,可一想到,楚正则本来是想用它们来向她解释“鸳鸯绣被翻红浪”……
薛玉润“唰”地扯着锦被,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后悔了。
就算今夜楚正则按时就寝,她也不想入梦去寻他。
然而。
翌日一早,薛玉润两眼无神地把自己埋在云丝锦被中。
——为什么她只睡了那么短短的时候,还是会梦到楚正则啊!
第64章
从前薛玉润做梦, 梦里的楚正则不是要抢走她的零嘴,就是追着要咬她。要不然,就是嘲笑她被两个福娃娃灯笼吓住。
总之没什么好事儿。
可昨晚……
薛玉润呜咽一声, 把已经盖住了她的脸的云丝锦被, 又往上拽了拽。
她蜷缩在被子里,不用看见满床帐的葫芦纹路, 可心跳的声音不会停止, 反而愈发显得喧闹。
一声一声地提醒着她, 昨夜的梦是何等的旖旎。
梦里,她与楚正则在湖上游船。只是,他们没有坐在画舫上, 而是坐在半边葫芦里。
星罗棋布,璀璨成河。葫芦舟在青嫩的芦苇荡中, 随波起伏。她倚在葫芦舟中, 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俯身的楚正则, 不知在天在水。
她大概也无神分辨。
毕竟, 梦里楚正则落下的一吻, 仿佛像相思树下的一吻那样真实。
热烈而急切。
她攥着他的衣襟,紧贴着他精悍而滚烫的身躯, 听他在耳畔低喘:“……男俯女仰,天覆地载……”
——我完了。
薛玉润闭着眼, 把自己的云丝锦被一股脑地往上拽。
“姑娘……姑娘?”珑缠困惑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来:“这被子是小了吗?您的脚怎么露出来了?”
薛玉润的拔步床大到足足可以睡三个她,被子跟床一般大, 按理,不可能小。
薛玉润在被子里清咳了一声, 脚悄悄地往回缩了缩, 把被子往下踢了点, 盖住了自己的脚。
可她好不想掀开被子。
珑缠等了等,见薛玉润没有露头的意思,不由忧心忡忡地道:“姑娘,您可是哪儿不舒服?”
薛玉润闷在被子里,回道:“没有不舒服。”
她顿了顿,把锦被往下拉了点,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期盼地问道:“今早没有什么事儿吧?”
“今早太后命人给您送了两箱锦缎绸布,让您挑来做圣寿节的吉服。还说,司乐司已安排妥当,您今儿就可以接手梨园。”珑缠高兴地答道:“姑娘,您哪怕不当福女,太后对您也如此重视……”
然而,薛玉润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喜悦,反而喃喃道:“我今日岂不是还要入宫谢恩?”
珑缠一愣,点头道:“是。不过,若是您不舒服,婢子这就去请大夫来,再入宫请罪。您晚两天入宫谢恩,想必也不妨事。”
薛玉润盯着床帐上的葫芦纹,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
许太后向她释放了这么大的好意,她要是不入宫谢恩,万一许太后让晏太医来给她把脉,结果晏太医把出个“身体康健、心浮气躁”……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她入宫,怎么可能不见楚正则?
薛玉润横臂挡着自己的眼睛,呜咽道:“珑缠,你先把床帐换了。除了葫芦纹,旁的什么都好。”
她再也不想看到葫芦了。
珑缠二丈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一声,一面吩咐使女换床帐,一面伺候薛玉润梳洗。
薛玉润也不好再贪睡,只好脸红扑扑地起床,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梳妆台前,漱口净面。
不多时,芝麻和西瓜一前一后地向她奔来,在她的小腿上蹭着来回打转。薛玉润挨个揉了揉狗头,替它们挠了挠后颈。
使女端来铜盆,供她净手。
先前净面时,是使女沾湿的罗帕,薛玉润未曾瞧见水中自己的模样。可净手之时,她只将将把手放入铜盆,低头一看,就倏地抽回了手。
水波荡漾,而她面若朱榴。
水滴从手指溅在了芝麻和西瓜的头上,西瓜有点儿怕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夹着尾巴,紧张地四处张望。
珑缠唬了一跳,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薛玉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水太温了!”
珑缠:“……”
听过水太凉,也听过水太热。
水太温是什么个意思??
从珑缠的眼神中,薛玉润很轻易地读出了一言难尽的困惑。她轻咳一声,镇定地吩咐道:“凉一点,凉一点,醒醒神。”
珑缠依言行事。
在稍显冰凉的水中,薛玉润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得以神色自若地入宫谢恩。
*
在南华门外,薛玉润正巧遇上了同样打算入宫拜见许太后的许家一行人。
薛玉润跟他们一一见礼,客气地问了问许涟漪的病情,然后就打算站到一旁去等步辇来接。
可她才刚刚打算转身,就听许大夫人道:“薛姑娘,昨日涟漪生病没能赴约,三殿下和我们家的诸位小娘子,都有劳照料了。”
这话绵里藏针,无非是想说,昨日之事,主导之人是她薛玉润。
薛玉润笑了笑,道:“您不必客气。乌篷水路皆是许家所备,目的在于宴请三殿下。晚辈是沾了三殿下的光,受了许家的照顾,合该晚辈道谢才是,实在不敢妄谈照料许家诸位小娘子。”
许大夫人笑道:“真真是一张巧嘴。不论好的坏的,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事儿,都叫人听了通体舒畅。”
薛玉润觉着,许家人昨晚上一定没好日子过,导致人人都憋着气无处发泄。不然,许大夫人一个长辈,实在犯不着在宫门口这样阴阳怪气地跟她说话。
许大夫人想要暗示她在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大可以去太后面前说嘛。
跟她说,难道还能气到她不成?
薛玉润笑盈盈地颔首道:“若是能让您通体舒畅,那就是晚辈的福气。”
许大夫人笑意微僵。
恰此时,福秋伴着步辇恭恭敬敬地朝南华门走来。
许大夫人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薛玉润道:“薛姑娘的本事,我一定会传达给太后知晓。薛姑娘若是能让太后也通体舒畅,那更是天大的福气。”
许大夫人说完,便垂袖立在一旁,等着福秋在她身边落轿。
步辇,停在了薛玉润的身边。
福秋向许家人和薛玉润分别行过礼,然后恭敬地对薛玉润道:“薛姑娘,有请。”
许大夫人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脸上的微笑,露出了震惊之色。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许大夫人不开口,许家其余的人更是低眉顺目,谁也不敢吱声。
薛玉润倒是并不惊讶。她还没自大到觉得许太后看重她更甚于许家。但这至少说明,许太后已经对许家极为不满,以至于需要通过她来打压许家。
薛玉润端庄地向许家人辞行,坐上步辇时,还有点儿遗憾不能对许大夫人说一句:“哎呀,没想到,不用劳驾您传达了。”
相似小说推荐
-
侯府外室 (月悸) 2022-8-31完结213 1172洛棠给快不行的安宁侯当了两年外室有天做梦,她梦到安宁侯死后她无枝可依被溜街羞辱,最...
-
如何怀着未来太子逃跑 [强推] (宁寗) 2022-08-19完结7055 22031前世,柳碧芜是誉王府的粗使丫头,一场意外有了誉王的孩子,却被府中宠妾夺走,谎称自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