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润颔首,道:“正好,小石头一岁多,可以去抓增祖父的棋子了。”
“抓胡子还差不多。”钱宜淑乐得直点头,道:“下回臣妇把小石头抱来,都说多抱抱小孩子,也能带来一个孩子。”
薛玉润脸色更红,正襟危坐。
钱宜淑温柔地道:“这些日子,按规矩陛下会与您在千秋宫同起居。等过了大婚典礼,陛下就要搬回乾坤殿,到底不如现在方便。”
钱宜淑当然希望楚正则最好别搬回乾坤殿,但这到底不合约定俗成的规矩,她也不知道楚正则是否愿意,也只能提醒薛玉润抓紧良辰。
薛玉润很清楚钱宜淑的言外之意,她红着脸,没说话,只含糊地应付过去。
要是真紧着着良辰来,别说十瓶泽芳露,一百瓶也不够呀。
所以,还是得如寻常夫妻一般,同吃同住,这样才能来日方长嘛。
——薛玉润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舍不得楚正则的。
是夜,用过晚膳,薛玉润沐浴更衣之后,打算找个法子,向楚正则“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愿望。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先为楚正则手上拿着的一个圆瓷罐给惊着了:“这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圆瓷罐上,会画着避火图??
第83章
听到薛玉润震惊的质问, 楚正则垂眸一笑:“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薛玉润睁圆了眼睛:“诶?问我做甚?”
楚正则看她一眼,伸手敲了敲身边打开的箱笼。
楚正则拿出这个圆瓷罐的地方, 是珑缠平素放泽芳露的箱笼。薛玉润出来得恰到好处, 所以箱笼还没有来得及合上。
薛玉润:“……”
她狐疑地看了看楚正则,又看了看他手上绘着避火图的圆瓷罐, 最后看了看打开的箱笼, 小声嘟囔道:“不会吧……”
楚正则没说话, 身子微微往旁边一侧,给薛玉润让出探究的位置。
薛玉润屏气凝神地走到箱笼边上,往里一看——
两层的箱笼, 其上一层,赫然是满满的一层圆瓷罐。每一个圆瓷罐上, 还都惟妙惟肖地绘着不同的避火图。一排四盒, 一共三排, 缺了的一个角, 大概就是楚正则手上的那一盒。
薛玉润:“……”
楚正则默不作声地伸手拉开第二层——一套十二月花神的瓷瓶上, “泽芳露”三个字笔触婉转多情。
薛玉润看着这个箱笼的两层抽屉,一时既不想抬头, 也不想说话。
珑缠也太认真了些,拿一瓶一罐就罢了, 这种东西就不用拿十二个不同花色的瓶瓶罐罐凑成一整套了吧!
在她身后,楚正则低唤道:“汤圆儿?”
声音里藏着一点笑意。
薛玉润重重地哼了一声, “啪”地把两层抽屉推进去,合上箱笼, 然后转过身, 气势十足地向楚正则伸手:“既然是太医院给我的东西, 那陛下就不要拿了。”
楚正则轻啧一声,将圆瓷罐气定神闲地收拢进袖中:“妻者,齐也,与夫一体,怎分你我?”
薛玉润微微侧首,摊开的手勾了勾:“既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当初晏爷爷悄悄给你的箱笼?送到静寄行宫太清殿的那个,你肯定带回来了。”
楚正则:“……”
薛玉润老神在在地贴过去,笑眯眯地重复着他的话:“妻者,齐也,与夫一体,怎分你我?”
楚正则垂首看着她。
小狐狸的眼睛亮晶晶的,两个小梨涡明晃晃地挂在脸颊,是当真一点儿都不怕他知道她的得意。
楚正则缓声问道:“你真要看?”
薛玉润不防他语调这般郑重,惹得她还谨慎地思考了一番。过了会儿,薛玉润迟疑地反问道:“你真要给我看?”
楚正则伸手握住了她摊开的手,道:“我对你,不是向来有求必应?”
“是吗?”薛玉润看着楚正则,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隐约记得,好像在登高宴上,还有人替我画了一幅画,被你藏起来了。我一直想看来着。”
楚正则面无表情地道:“你想都别想。”
薛玉润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很清楚楚正则的底线在哪儿,像这种三番五次拒绝的事儿,拿出来说说嘴过过瘾没事儿,她可没兴趣真地揪着问。
过了瘾,她正打算换衣裳,转身看到楚正则,她撇撇嘴,索性直接就着里衣,穿上袄衣和袄裙。
楚正则一笑,也没吭声,等她换好衣裳,便从衣架上取下她的猩猩红貂皮披风,替她系紧缎带,戴上兜帽。
然后,他才披上墨绿色刻丝鹤氅,牵着薛玉润的手,推门而出。
初春的夜,还带着料峭的寒,楚正则索性把薛玉润护在了鹤氅下。
此时虽然不是深夜,但也是就寝之时。他们推门而出,让次间守夜的珑缠和德诚俱是一惊,连忙唤门外守夜的宫人一起,提着宫灯跟了上来。
珑缠一时间没发现楚正则怀里的薛玉润,迟疑地问道:“陛下,您今夜要歇在乾坤殿吗?”
按理,就算皇上不想留在千秋宫,也要等到明日才会迁宫。
她担心皇上和皇后闹别扭了。
楚正则淡应道:“嗯。”
长秋宫离乾坤殿很近,两殿之间,以高出地面的石阶走廊相连,是故不必乘坐步撵,步行即可到达。
珑缠心里一咯噔,一面让宫女回长秋宫伺候,一面想怎么能在这短短的路程里想出转圜之法,然后,就看到她的好皇后,从皇上的鹤氅里冒了出来。
珑缠:“……”
*
薛玉润和楚正则走进乾坤殿的东暖阁,屏退了宫女和宫侍。
尽管这些日子楚正则一直歇在长秋宫,但是乾坤殿里始终燃着银丝碳,以便楚正则偶尔回乾坤殿,所以倒也不用人伺候。
待宫女和宫侍掩上东暖阁的门,薛玉润略有几分迟疑地问道:“陛下,你今晚上要歇在乾坤殿吗?”
楚正则正带着她去开密格,里面装着晏太医给他的箱笼里的物什。薛玉润的话,让他脚步微顿。
一个“你”字,楚正则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薛玉润以为是他要单独歇在乾坤殿。
他唇角微勾:“汤圆儿,你这是舍不得我吗?”
薛玉润见他唇边地笑意,哪还不明白楚正则的打算——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一个人歇在乾坤殿。
“瞎说,我这是怕你陡然换了个睡的地方,会睡得不舒服。”薛玉润义正辞严地道。
“我在乾坤殿睡了十数载,我在千秋宫只睡了三日。”楚正则慢条斯理地道。
薛玉润哼声问道:“那你说,你在哪儿睡得舒服?”
楚正则看着她,唇边的笑意似有几分揶揄,可眸中的情意却如磐石无可转移。他声音略低,然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你身边。”
薛玉润准备好了一箩筐回击的话,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统统偃旗息鼓。
如蜜的甘甜从心底涌上嘴角,可她偏还要故作镇定,压着上扬的嘴角,淡淡地回道:“喔。”
说完,她又“威胁”楚正则:“那你须得顾惜龙体……”
薛玉润的话还没说完,楚正则就慢悠悠地道:“所以,绝不能有一日睡在不适之处。”
——也即,不能不睡在她的身边。
这话多大逆不道,听着就很不符合一个“贤后”会想的事,会说出来的话。
但犹豫和迟疑的薛玉润早就被留在了从前,她想都没想,就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她的斩钉截铁,让楚正则眸中的笑意愈深,他伸出小拇指来:“君无戏言。”
她毫不犹豫地丢弃这些迟疑,从来都不是毫无道理。
烛火飘摇,她看着楚正则眸中那个小小的自己,微微侧首,笑着勾起楚正则的小拇指,晃了晃,像儿时那般笑意妍妍地许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楚正则一笑,就着拉钩的姿势,另一只手揽过薛玉润的腰:“来,看看怎么才能睡得更好。”
薛玉润看着箱笼里琳琅满目的欢喜泥塑、《素女经》和避火图,终于明白楚正则为什么能无师自通了。
薛玉润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只换来腰间揽得更紧的手。
楚正则不知从哪儿,变出早先在长秋宫里时,他手上拿着的圆瓷罐,信手放在了箱笼上:“这化春膏也是滋养之物,只是用在事前,事后便不必再涂泽芳露滋养三五日。”
薛玉润:“……”
一时之间,“他原来早就知道这是化春膏!”和“他怎么还把化春膏带来了!”两个念头,在薛玉润的脑海里交织。
她还没想好要挑哪一个来跟楚正则对峙,就见楚正则随手抽出了三本避火图,温和地问道:“汤圆儿,你想试哪本?”
薛玉润:“……”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翌日,楚正则接受王公大臣的贺表,向天下颁布立后的诏书,与臣民同庆。
至此,帝后大婚的仪式才彻底结束。
其后,钦天监选定大吉之日,举办大朝会。
大朝会上,薛老丞相三次致仕,而皇上三次驳回,终于在薛老丞相第四次奏请致仕之时,皇上亲自走下龙椅,扶起薛老丞相,准其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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