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对了,果真这边的动静引来霍光注意了,同时也好给身后那位瞧瞧,她可也是有些来头的,须得在他心中不轻不重地印下一笔。
她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唇,转头却惶惶不安地朝后退了退:“你是?”
“我家霍小将军在对面楼上已经等您许久了。”那小厮粗声粗气地说道。
崔绍本不爱多管别人的事,可蓦然听到了霍光的名号,神色一顿便朝那边看去,听得那两人已经来回说了几遭。
洛棠的身子微微颤着,声音却佯装坚定:“洛娘谢过霍小将军的好意,可洛娘终是福薄之人,无法轻易离开,还望小将军珍重自身,莫要再做些什么了……”
细细听来,竟又带了哭腔。
她怎么这么容易哭呢,崔绍难免想到。
若是对方再纠缠不休,他便上前帮衬帮衬吧。
幸而那小厮劝说多次无果,最终无法,只好独自离去。
而洛棠抬起头,似是怔怔看了眼对面的纳海楼,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置办,背影伶仃地出了书斋。
崔绍站在店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
他认得出,纳海楼下确实停了辆将军府的马车。
她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吗?
而实际上,那边楼上的情况并不多好。
“放肆!你他娘的敢绑老子!放开!放开!有种让死老头子自己来!”
“小将军您别为难小的了,赶紧回去吧,将军听说您把大皇子打了,正气得到处找您呢!”
“我……他赵晟明明说好了不告状的!怎么才两天就告诉死老头子了!”
“小的哪能知道呢,您就快别折腾了,随我们回去吧!”
下人见霍光终于蔫了,终于趁机将人一把拽了回去,叫满楼的人看了个轰轰烈烈的笑话。
坐在隔壁雅间的谢凤池举起茶盏,给自己斟了杯水。
他边听着外面的闹剧,边看着侯府的马车驶离玉山书斋,紧随其后便是将军府的马车从纳海楼离开。
可后面那辆,今日是注定追不上侯府的马车了。
庞荣敲门而入,将手下装作将军府小厮去套话的内容一一呈报上来。
“那几个闹事的也去查了,都是些普通人,盖因和小娘喜恶不同才起了争执,未曾提过别的,崔大人出面后便被吓跑了,所以小娘当不知那小厮是我们的人前去试探的。”
听到崔大人三字,谢凤池摩擦杯沿的手指顿了下,随即恢复如常。
庞荣并未注意,只有些微妙道:“还有小将军……并非是今日特意来的纳海楼,听小二说,他这几天一直是有空便来的,似乎只是喜爱这里的茶点。”
谢凤池闻言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笑,抿了口杯中的茶,随后起身。
“既然无事,那便回府吧。”
他想着,今日在外面受了委屈,他的小娘定然又有一肚子苦水,要娇滴滴地朝他撒来了。
殊不知,只有霍小将军受伤的马车里,霍光愤愤地想,他怕洛棠身不由己时间不定,会提前来到,所以都已经蹲守纳海楼好几日了!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天,居然被死老头子提了回去?
岂可修啊!
作者有话说:
崔绍:初见成就√
洛棠:妈我今天双杀了,星星眼.jpg
谢凤池:微笑.jpg
霍光: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二十章
洛棠两手空空的回了侯府,原先找杜管家支的银钱一分没花,托丫鬟全送了回去,回屋后又将屋门紧紧闭上,一整个下午都没再出来。
同样回了府的世子回到立雪院,在桌案前坐下,抄了半日的经,却没等到那声哭哭啼啼的世子。
听到人来报洛小娘将账目上的银钱还回去了,他抄经的手微微顿了顿,少有的挑起了眉。
晚膳前,便有下人在院外悄悄闲聊,说,小娘今日无功而返,原是在外面又被人惹了啊。
又有人回,她活该,本就生了张惹人目光的脸,走路也不正不经一摇三晃,怎会不被人惹?
就是就是,明明买书这活计随便派个下人去做就行,她非自己上赶着,不惹她惹谁啊?
屋内抄经的手停了下来。
片刻后,正在安排晚食却被叫过来杜管家擦着汗,听到温和端方的世子轻轻说道:
“这些日子秋雨密集,院里的枝叶落了不少,叫人重新打扫一遍吧。”
“啊?”杜管家愣了下,又赶紧点头,可实在不确定,重新问了遍,“现在?”
外头黑了天,纵是因为秋冬天黑的早,也已到了晚膳时候。
谢凤池埋头看着手中经书,轻轻点头:“明日许就积落更多了。”
他是个君子,断不会主动苛待家仆,可他又确非个君子,否则便不会在意这些角落里的碎语。
杜管家连连点头,走出屋没两步又折了回来,似是临时想到了什么,道:
“春老院前才传了消息,说是小娘晚食不吃了,虽说老奴担心不吃伤身,还是备了些清淡粥点,可觉着还是得告诉世子一声。”
能在侯府当这些年管家,他并非没个眼力见,可也得斟酌着世子待这位洛小娘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凡事小心些总没错。
谢凤池闻言也没说什么,便让他下去了,杜管家心里揣摩着,回头让厨房给清粥里又加了点小菜送过去。
很快,下人们的议论收了声,转而更替清扫发出的动静。
谢凤池在书房用了晚食,又看了许久的书,却觉得纸张上的一行行字犹如浮在表面,始终进不了脑海里。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院外才传来声通传——洛小娘求见。
纸张上的字便稳稳落了下去,一板一眼,回到了它原本该是的模样。
换了身衣裳的洛小娘轻声慢步进了屋,在帘幕外露出一袭清泉般流曳的裙摆。
“世子。”
洛棠张口,声音难掩沙哑,一听便是哭过了。
谢凤池心中轻轻叹息。
他觉得自己当真卑劣,直到听到这声叫唤,才觉得今日一整天算得圆满。
他放下书:“洛娘回来了?”
洛棠身姿轻晃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帘幕遮挡了身形,谢凤池是看不到的,只好慢吞吞嗯了一声,哽咽道:
“洛棠无能……没,没能将答应世子要买的书买回来……”
帘幕后的谢凤池没有动静,似乎微微怔住:“怎了?”
“世子会怪洛棠吗?”
她没回答,宛若被伤的狠了,失了主心骨,痴痴看向这道遮挡了她视线的帘幕,
“洛棠什么事都做不好,练字练得磕磕绊绊,规矩学了半日便累病倒去,就连出府买书都没买成,我是侯府里最无用的人。”
烛光轻晃,将她的身姿投在帘幕上,被山川雾霭衬得形单影只,伶仃无依。
谢凤池听着她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在忍着哭说话。
“不必妄自菲薄,”
他起身走到帘幕前,两人隔着伸手便能揽住的距离,轻声道,
“若非要用世俗的价值来衡量一个人,这世上怕多的是所谓的无用之人,可洛娘,你须知道,许多人与事是不能只用价值来衡断的。”
洛棠怔怔仰头,说不清是不是真被这句话给说动了。
谢凤池却堪堪止住话题,一如往昔那个守礼知节,不逾雷池半步的君子:“发生什么事了?”
她回过神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觅到宣泄口,低吟了一声世子,从小心翼翼哭到梨花落雨,宛若有流不尽的泪水。
“他们欺负我……”
她将那些纨绔步步紧逼的举止放大无数倍,字字泣血地全部告知了谢凤池,叫他知道,脆弱无助的她当时在那个狭窄的走道里是如何胆战心惊,如何百口莫辩。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在意的是事件本身吗?
不,是她被无数个外男欺负了,她不认为谢凤池会去深究这件事的原末,更不知谢凤池早已了如指掌,她只想让对方看到,孤弱无依的自己任谁都可以欺辱。
她须得有个明明白白的依靠啊!
她难耐地伸手想支撑着什么,却被一道厚重的帘幕遮挡,只叫谢凤池看得见修长玲珑的手掌紧紧地贴在幕布上,握紧又松开,茫然又无措。
鬼使神差般,他抬手,影影绰绰与其对上。
光影曼妙,从洛棠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帘幕里的景象,只知现在的谢凤池是站在她对面的,可谢凤池却能将外面佳人的影子掌握得一清二楚,如同他掌间的小手。
谢凤池眼神凝着两只手掌的影子:“竟有此事,难道都无人帮衬吗?随行的下人也不曾出言?”
洛棠边哭边摇头:“我不愿显得仗势欺人,一开始便没让他们跟进店里,后面也有人制止,可制止的人,回头同样指责是我的不对……”
谢凤池几乎可以想到崔绍横眉冷对洛棠的模样,几乎得要忍着笑,直勾勾看向帘幕外的身影:“他又是如何指责你的呢?”
洛棠便将崔绍的话如先前一般加工出来。
她仰起头,不解又伤心地问:“世子,女子的心意……便当真……当真那么不值一提吗?勇敢表达便是丢了德行?在建功立业前面,更什么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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