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芜被她这番欲哭无泪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臣女必当尽力。”
她缓缓落座,对面恰好便是苏婵,此时这位苏姑娘眉眼含笑,看似友好,可眸底却闪着冰冷锐利的光,似已随时准备好披坚执锐,杀她个片甲不留。
碧芜看出她的心思,低叹一声,颇有些无奈。
她是真无意与她抢誉王,让给她都来不及。
“六哥,要不我们来猜先吧。”喻景炜道,“既你同二姑娘一块儿下,那我也不能占了六哥你的便宜不是。”
“不必。”誉王神色淡然,将装着黑子的棋盒搁在了他和碧芜中间,“你们便执白子先行。”
“六哥这般有自信!”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喻景炜自然不会推却,“那十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看向苏婵道,“这第一手,不如就由苏姑娘你来下吧。”
苏婵恭敬地一颔首,自棋盒中捏起棋子,只思索了片刻,就将白子落在一处。
碧芜知道,这位苏姑娘的才女之称并不是浪得虚名,若非真有本事,她也不会拿此在誉王面前显摆。
正盯着棋盘瞧,却听耳畔蓦然响起低沉的声儿,“二姑娘先来吧。”
不止是她,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第一手的重要之处不言而喻,甚至会影响之后的所有布局。
她不知该说是誉王胆大,还是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才会让她落这关键的第一子。
碧芜试图去探他的心思,可看他含笑淡然的模样,不像是在赌,更不像是随意的决定。
也许是为了更方便紧跟着在后头,收拾她制造的烂摊子吧。
碧芜没多说什么,只视线在棋盘上扫了扫,然后犹犹豫豫地捏起了棋子。
许是心中有顾虑,纵然有了打算,这枚棋子她仍迟迟落不下去。
她不知自己是该装还是不装。
迟疑间,便听誉王又柔声道:“二姑娘放心下,还有本王在。”
或是这话有几分熟悉,碧芜手指微颤,一瞬间有些恍惚,前世男人带着笑意的声儿隔着悠远的岁月仿佛又在她耳畔响起。
“大胆些,放心落子,朕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哪里不会对她怎么样,每每教她下棋,末了,总是将她抵在御书房的桌案上,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尖,那份丝丝缕缕的痒意直漫到心头去,让她身子软若春水,呼吸凌乱不堪。
可纵然她已溃不成军,他还是会催着她,还原方才的棋局,让她说说,自己到底错在了第几手,若说错便要用羞人的方式罚她。
分明在正经下棋,却教那些旖旎之事扰了心神。
碧芜侧首看去,便见他用那双黑眸看着她,深邃莫测,却含着几分坚定,似在鼓舞她放心落子,自有他在。
一股热意陡然涌上面颊,碧芜沉了沉呼吸,忙将视线转过来,伸手将棋子落在一处。
周遭忙都围过来看,看罢不禁露出或迷惑,或惋惜,或果真如此的神情。
苏婵盯着落在棋盘左上角的黑子,心下不免嗤笑起来,感叹这位萧二姑娘果真是个不懂棋的,凡是懂一些的,都不会落在这么一个位置。
然她并未发现,此时,坐在她对面的誉王剑眉微蹙,盯着棋子落下的地方若有所思,似是有些意外。
下了二十余手,喻景炜简直欣喜若狂。
他选这位二姑娘果真没错!
饶是他六哥棋艺再好,可和一个完全不懂棋的,也难力挽狂澜。对面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却像是在下两局棋。
那位萧二姑娘,完全不配合他家六哥也就罢了,她的棋,似乎游离于这场棋局之外,随意落子,毫无关联。
看来这一场,他是赢定了!
相对于他的兴高采烈,一旁的喻澄寅泫然若泣,她从后头冲苏婵挤眉弄眼,想借此让苏婵帮帮她,苏婵却只能无奈而歉意地冲喻澄寅笑了笑,转而又投入在这场棋局中。
她可不打算输,她不仅要向誉王证明自己,还要让誉王看清这位萧二姑娘不过是个皮相好却无用的绣花枕头。
只有她的才气,当得起誉王的野心,配成为站在他身侧的人。
外头都说誉王平庸,可苏婵知晓并非如此,前年围猎上,她曾亲眼看见誉王利落地射杀了一头狼,正中其喉,却未将它带走,反让路过的承王捡了便宜,拔得了那年的头筹。
那日誉王冰冷锐利的眼神一直刻在苏婵心底,打那时她便知道,这位誉王殿下并非什么平庸之辈,而是一把真正的收敛锋芒,还未出鞘的利剑。
能韬光养晦,忍气吞声那么多时日,这样的男人,注定能成大业,也是她该真正托付终身之人。
苏婵抬首偷偷看了一眼,本以为誉王大抵会因这几乎无法挽回的局势而透出几分厌烦,却见他气定神闲,似乎全然看不出这场棋局的垂败。
她蹙了蹙眉,落子的攻势顿时更狠了些。
看这局势,众人本觉得最多再下十手就得了结,却不想竟挨过了四十手去。
在场之人感慨誉王棋艺高深的同时,看着这盘棋,不由得摇头叹息。
胜负已定!
一想到不必去演武场受苦,喻景炜笑意灿烂,“六哥,我瞧着这局棋也不必再继续下了吧。”
誉王却仿佛没发现,他从容不迫地又捏了一颗黑子落下,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喻景炜只当誉王好面儿,不愿轻易认输,忍不住劝道,“六哥,别再撑了,这局棋输了情有可原,也不算丢人……”
他还未说完,就听身侧苏婵略有些惊慌的一声“殿下”。
喻景炜蓦然止住声儿,垂首看去,却是双眸微张,惊得差点站起身。
仅方才一子,所有的黑子在一瞬间形成一个完整的布局,将白子完全困死在了里头。
他面色发白,疯狂地在棋盘上寻找突破口,却发现竟被堵得连一丝出路也无。
众人亦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久久说不出话。
许久,就见喻景炜与苏婵对视了一眼,无奈抓了几颗棋子,放在了空处。
便算是投子认输了。
原以不抱希望的喻澄寅愣了一下,旋即激动地一下抱住誉王,“六哥,你可太厉害了。”
誉王没说什么,反是看向身侧之人,静静打量着她,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碧芜眸光飘忽了一下,一瞬间有种被他看穿之感,毕竟她的棋艺正是被这个男人亲手调·教出来的,但她还是镇定自若道:“誉王殿下棋艺高超,幸得臣女没有连累殿下。”
誉王淡淡一笑,“若没有二姑娘相助,只怕也成不了这局棋。”
他这话说得认真,可在场却并无人当真,只以为这是维护这位萧二姑娘面子的场面话罢了。
苏婵虽怀疑了一瞬,但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下棋都能做到迷惑他人,不显露真实水平,棋艺该有多高,当时她想多了。
那厢,喻景炜输了棋,想到要去演武场再待上一月,便觉得心烦。偏偏喻澄寅还要不留情地嘲笑起他,兄妹俩便又开始拌起了嘴。
花园内,复又吵闹起来。
恰在此时,就听尖细的通传声儿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忙低身施礼。
太后由李嬷嬷扶着过来,见这么多人围在一块儿,不由得好奇道:“做什么呢?这般热闹!”
喻景炜和喻澄寅可还没忘记上次被罚的事儿,此时听到问话,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誉王道:“回皇祖母,孙儿们闲得无趣,正在对弈呢。”
“哦?”太后凑近来看,“这是谁和谁下的棋啊?”
“是孙儿与二姑娘,同十三与苏姑娘一块儿下的。”誉王答。
“你和小五?这是下得双人棋啊!”太后略有些惊诧,“你们执的可是黑子?”
“是。”
太后站在棋桌旁,居高临下地看了好一会儿,蓦然愣了愣,旋即在誉王和碧芜之间来回看了一眼,露出别有深意的笑。
“这局棋倒是有意思,若非两人相辅相成,珠联璧合,恐怕也不会有这么精彩的棋局!”
碧芜闻言心下一跳,太后欲赐婚她和誉王的事虽还未传开去,可碧芜却是知晓的,听得此言,总觉得这话中有话,恐旁人也听出话外之音。
她小心翼翼地往四下打探,看众人皆垂着头反应不大,这才放下心来。
正欲收回视线时,却倏然触及站在对厢的苏婵,此时她面色沉沉,唇边一点笑意也无。
碧芜不安地忙垂下脑袋,盼着这位睚眦必报的苏姑娘千万别听懂才好。
太后在园中小坐了半晌便回寝殿歇息了,众人也陆续散去,碧芜去赵如绣那儿用了晚饭,待回到院中,已过酉时。
萧毓盈那屋的灯熄了,碧芜回到房内,唤了银钩来问,银钩答:“奴婢已按姑娘的吩咐,去找了国公爷身边的小厮赵茂,让他以国公爷的名义给大姑娘送了些吃食。方才,奴婢也向大姑娘身边的翠儿打听过了,说大姑娘晚间胃口不错,吃得挺多的。”
闻得此言,碧芜便放心了。
如今,就等着明日游湖,苏婵自己谋划的那出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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