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得逃!
碧芜踏进医馆,便见馆中一灰袍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忙于开方抓药,倏然瞥见她,朗笑着唤了她一声。
“张叔。”碧芜还记得张大夫,她方才对冷冬说的并非都是假话,她母亲芸娘生病时,多亏张大夫收留照顾,才能让她母亲多挨了一段时日,这份恩情她始终记在心里。
张大夫正在看诊,但还是抽闲问道:“碧芜,可是身子不适,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今日花神祭,我告了半日的假来凑凑热闹,顺便来看看张叔您。”碧芜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在馆中睃视了一圈,旋即勾唇笑了笑,“张叔您忙,不必管我,我站一会儿就走。”
张大夫本想说什么,可那厢病人催的急,他只得随便道了几句,又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碧芜状似无聊地在医馆中踱步,半晌,趁着无人注意,转而掀帘入了后院,打开小门,拐进条偏僻的巷子,步履不停。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入了这条巷子,不必多此一举,弯弯绕绕,从医馆后门走。
可前世遭遇的种种令碧芜更加敏感多疑,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瞧。
她无依无靠,偌大的京城无一方安身之处,夏侍妾抓她易如反掌,碧芜甚至疑心夏侍妾专门安排了人跟着她,才至于前世她逃跑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抓了回来。
想要彻底摆脱誉王府,唯今之计,只有藏到夏侍妾的手够不到的地方。
换言之,要让自己成为她不敢动,不能动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碧芜秀眉微蹙。
上一世,她在深宫中呆了整整十一个春秋,所见所闻数不胜数,但她从来装聋作哑,低眉顺眼,以求保全自身,可唯有一事,她记挂在意了许多年,始终不能忘怀。
或许,可借此一搏……
一柱香后,安国公府,侧门。
小厮赵茂等待许久,才听急促的马蹄声猝然响起,须臾,宽阔的道路尽头,有一人纵驰而来,在离侧门不远处勒马而止。
“国公爷,您回来了。”
他忙上前,待人下了马,殷勤地接过缰绳,“老夫人那厢派人来传话,说今晚让您去她院里吃,她特意吩咐大厨,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菜。”
萧鸿泽整理腰间佩剑的手一滞,淡声道了句“知道了”。
见他家主子这番态度,赵茂明白就算他不多说,萧鸿泽也清楚,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让去吃饭,实则怕是又要唠叨他家主子的终身大事。
毕竟他家主子是武将,战场上又生死难料,如今老国公爷底下仅他家主子一个血脉,若有个好歹……
倒也不怪老夫人心急了。
赵茂将马交给其他家仆,正欲跟在萧鸿泽后头入府去,却听一清润的声儿幽幽传来。
“敢问……”
萧鸿泽折身看去,便见不远处一女子立于槐树下,她一身朴素的青衣,许是因走得急,鬓发有些凌乱,玉手覆在胸口,微微轻喘着。
见他望过来,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向前迈了两步,却又踟蹰着停下。
觑着女子昳丽的面容,萧鸿泽剑眉微蹙,倏然想起前几日府里那位好事的二叔母强塞给自己的两个通房,回眸,进门的步子快了几分。
赵茂忍不住跟着看了好几眼,才将目光收回来,心下直叹,也不知这二夫人自哪里寻来这般姿色的女子,只可惜换了个勾引的手段,他家主子依旧看不上。
眼见那厢萧鸿泽头也不回地进府去,碧芜微微有些慌乱,若错过今日的机会被抓回去,她想再出誉王府可就难了。
她沉了沉呼吸,鼓起勇气,启唇提声喊道。
“兄长!”
那已踏入门内的身影一僵,蓦然顿住步子。
作者有话说:
双c,双c,双c!!!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麻烦各位宝宝看清楚文案啊
不要没看文就质问我怎么圆
你吃都不吃怎么就知道东西好不好吃
第2章
认亲
安国公府,花厅。
碧芜坐在那儿,背脊直挺,双手紧握搁在膝上,看似局促,却是提着神,不放过周遭的任何动静。
雕花窗棂外,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里头那姑娘是谁呀?可不曾见国公爷带哪个姑娘回来,还是这般姿容,难不成......”
“别胡说。”外头紧接着传来一声低斥,“我们国公爷向来端重自持,房内也干净,怎会轻易做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再胡说八道,仔细让管事嬷嬷听见,重重罚了你。”
话音方落,门外两个刻意压低的声儿陡然一转,似受了惊吓般颤巍巍唤道。
“国公爷!”
槅扇由外朝内推开,步入一个天青衣袍,玉冠束发的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长身玉立,眉目柔和却不失英气。
分明浑身儒雅文弱的书生气更多些,可谁能想到眼前人却是手握剑戟上阵杀敌的将军。
碧芜蓦然想起,前世萧鸿泽便是誉王时常挂在嘴上的遗憾,他曾说,萧鸿泽用兵如神,骁勇善战,若非英年早逝,定能助他开疆辟土,保卫河山,成为辅佐他的一代能臣。
前世她常年深居内苑,并不曾见过萧鸿泽,如今细看,两人眉眼之间当真有几分相像。
见人进了屋,碧芜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福了福。
萧鸿泽屏退左右,抬眼审视了碧芜片刻。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与他母亲实在像极!
虽说清平郡主逝世已十余哉,他对母亲的印象也早已模糊,只余一副画像时刻缅怀。可当这女子出现,母亲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似乎又在他的记忆中活灵活现起来。
他自然不会相信母亲还生这种荒唐事,眼前的女子也不过及笄之年,而清平郡主病逝时已二十有九。
少有人记得,清平郡主当年积郁成疾,只因痛失爱女,她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加之月子里落下的毛病,终缠绵病榻,心力交瘁而亡。
清平郡主与老安国公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在三岁时走失,开始时,安国公府确实是不遗余力在大昭境内大海捞针,可随着清平郡主和老安国公的接连离世,便少有人还记得此事。
虽因父母遗言,萧鸿泽这些年仍未放弃找寻,可年数一久,他也几乎对寻妹妹一事丧了信心,觉得大抵是失了希望。
而今一个与母亲面容肖似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唤他兄长,还会有谁。
本该是喜极而泣,可饶是在战场上见过血肉横飞的萧鸿泽此时也有些无足无措。
碧芜见萧鸿泽看着她一言未发,面色沉重,心中登时忐忑不安起来。
因芸娘不曾隐瞒,故自懂事起,碧芜便知晓自己并非芸娘所生,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去寻亲生父母,她甚至怨他们狠心,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
直到前世在宫中当值时,她偶然得知自己与清平郡主生得十分相像,又听说安国公府曾丢失了一位姑娘,才起了疑心,可到底碍着自己东宫掌事姑姑的身份,担心给旭儿带来麻烦,即便窥得一些蛛丝马迹,也并未去求证。
如今贸贸然找上门,不过被逼无奈,放手一搏,其实心中并没有底。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她等了良久,只听萧鸿泽蓦然问道:“姑娘年岁几何?先前都住在何处?”
“今年有二八了,先前同母亲住在青州。后青州发了大水,便随母亲一道逃难来了京城,”碧芜顿了顿,抬首看了萧鸿泽一眼,“前一阵路过此处,忽而模模糊糊想起一些幼时之事……”
萧鸿泽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实在辩不出此话的真假,安国公寻女之事并非什么秘密,故而这十数年来,不乏因贪图富贵而故意冒认之人。
他思忖片刻道:“姑娘留在此处,我去去便回。”
话毕疾步而去,离开前,他还特意嘱咐守在外头的两个婢女,好生伺候。
碧芜看着萧鸿泽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下不安。
她方才说了谎。
她根本没想起什么幼时之事,只不过是为自己贸然前来而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复又坐下,深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努力回想前世她从宫人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的关于安国公府的过往。
因祖辈御敌功勋卓著,萧鸿泽的曾祖父在六十多年前被当时的庆泯帝封为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历代安国公几乎都会上阵杀敌,除上一任安国公,即萧鸿泽的父亲萧辙外。
萧辙是个彻彻底底的文臣,因睿智多谋,颇有才能,深受当今陛下喜爱,甚至将太后视为亲女养大的清平郡主嫁给他。
两人婚后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直到他们的女儿萧毓宁走丢,清平郡主以泪洗面,郁郁而终,萧辙也因连接痛失爱妻爱女而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跟着去了。
碧芜忍不住咬了咬唇,面露惆怅,她发现除了走失时的年纪相同和肖似清平郡主的那张脸,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萧毓宁。
“老夫人,二夫人,国公爷……”
心神不定间,屋外有了响动,碧芜站起身,便见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被另一妇人扶着进门来,后头还跟着萧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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