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文笑嘻嘻地恩了几声,还回头朝秦桑安儿翻了个白眼。
小小年纪,不知哪里学得落井下石。
秦桑忍不住抱着安儿痛哭,觉得自己无用又懦弱,保护不了安儿甚至不能为安儿讨回公道。
姐弟两人哭得可怜,路过的奴仆只能微微蹙眉,表示同情,随后匆忙离去。毕竟夫人不待见这对寄人篱下的穷亲戚,府内众所皆知,谁也不敢好心上前安慰。
........
秦桑哄着安儿回到屋内,替他打水洗漱,见他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小脸惨白一片,秦桑心疼不已,服侍他躺进被子歇着,自己则去膳房寻些热食。
“邓嬷嬷,那红豆羹能盛点给我吗?”,她站在一旁扣着手绢细声问道,烟雾缭绕的烟火呛得她时不时咳嗽,眼角也被薰出泪。
邓嬷嬷好似没有听见似的依旧摇着扇子盯着火苗,秦桑又问了一遍,被她不耐烦呵斥,“没看到我在忙吗?就知道要这个要那个。这汤是二小姐的,你去问她别烦我!”
秦桑讪讪收回视线,目光扫了一圈,停留在熬鸡汤的桂嬷嬷身上,正欲开口,被她用半个身子挡住视线,还兀自说到,“寄人篱下就该有规矩,整日眼馋主子的吃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以为是官家小姐呢,狂妄那样子!”
她听着话外之音全是讽刺自己不知轻重,可自己又不能上前和她们理论,这些嬷嬷们都是穷苦人,被沉重的负担和生计压迫得尖酸刻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连话也不曾大声说过,也怎么敢上前和她们撕破脸呢?
她暗暗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离去。
秦桑一离开,膳房的嬷嬷们一改刚刚的蛮横泼辣,全部小声攀谈起来,言语之间不乏同情无奈。
“这丫头也不容易,可夫人交代了要冷待他们,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夫人也忒无情了些,好歹是自家侄女,连吃食也克扣........这丫头的日子我看是不好过哦!”
“一个娇弱姑娘又带着一个病秧子........两个人都没吃过苦,啧啧,我看苦日子还在后头哩!且等着看哦!”
.......
秦桑擦干眼泪进了屋,看到安儿苍白的小脸,只能憋出笑容安慰,可安儿喊着饿,她着急地跺脚,忽然想起妆奁盒里偷藏的几块冰糖,于是她拿起杯子就冲出去要热水。
半道上听到嘈杂声从前厅传来,她拉住一个嬷嬷询问。
“姑娘还不知道吧,老爷忽然接到旨意,要连夜赶往松县剿匪,大家都在收拾老爷的行李,队伍待会就出发了。”
“那舅舅何时回来呢?”
“不知道咧,松县远着呢,来回就得半个多月........咦,难说哦。”
秦桑心凉了半截,舅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和安儿怎么办?
舅母一向不待见她们两个拖油瓶,往日她看在舅舅面上,还能满足一日三餐,往后........
她纤细的背脊顿时沁出层层冷汗。?
第4章 憋笑
自从舅舅奉旨剿贼后,秦桑畏惧舅母的威严,除了日常的浆洗衣物清扫院子,其余时间则埋头待在屋内做着女红活计,低调得像是一缕幽魂。
府中众人越发见不到她的身影,似乎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
可天有不测风云,安儿年幼,又遇上秋冬交替的季节,衣裳一脱一穿之间竟然受了风寒,他先是止不住地咳嗽,不久后竟高烧不止。
秦桑心里着急难过,可又不敢惊扰白氏,只能一遍一遍地用冷水浸湿帕子敷在安儿额头上,可情况不仅未好转,反而烧得说起了胡话,这下她慌了手脚,立刻扔下手中的活,不管不顾地冲向存善堂。
……..
“表姑娘,夫人她们此刻有要事呢!还劳烦你等等。”,桂香嬷嬷像往常一般摆着架子准备刁难一番秦桑,却被她胳膊一推,直接冲进屋内。
“舅母,安儿病重,望你请个大夫!”
她带着哭腔跪着,冷静下来打量屋内几人,见舅母正和宋淇玉宋淇萱两姐妹拉扯着布料往身上比划,一旁正站着几个手拿量尺的婆子,看样子几人是在选择布料裁剪衣裳。
面对她的横冲直撞,屋内众人也是一脸惊愕。
白氏最先平复情绪,她将衣料放回下人手中,面色不悦道,“怎么没大没小的?未等我吩咐就冲进来,若是屋内有贵客岂不是失礼!”
“舅母说得对,秦桑愿意接受惩罚。可是安儿病了,如今已神志不清,还望你请个大夫替她医治!”,说着她又重重磕了头,以表诚心。
白氏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理了理衣领后走到软榻前坐下,幽幽地伸手按了按额头,“小儿难养,你不知道这样的年纪就是容易生病,不碍事的,让他多喝点热水排排汗,过几日再看看。”
“可是他病了好几日,我也按着嬷嬷们的法子给他退热,如今情况越发糟糕,安儿怕是等不了太久了,请舅母为安儿请个大夫吧。”,秦桑焦急地恳求,姣好的小脸充斥着愁苦和惊惧。
“你烦不烦!请大夫不用银子吗?要请你自己去请!”,宋淇萱将手中的布匹砸过去,恶狠狠道,“安儿就是个病秧子,不是今儿痛就是明儿病,依我看也不用治了,谁知道能活多久!”
“你——”,秦桑愤怒地望着她,被嬷嬷按住,“小蹄子,还想对主子动手,没有天理了!”,说着重重地掐了她几下,将她拖出门外。
秦桑哭出声,带着最后的祈求回头望向白氏,见她悠悠抿茶,仿佛一切事不关己,而宋淇玉两姐妹则幸灾乐祸地笑着。
“算了,我们别和她计较,继续选料子。”,宋淇玉挑中一匹鹅黄色锦缎塞入婆子手中,语气欢快,“我都迫不及待想穿上这件裙子了,只是这裙子得要更好的首饰来配。”,说着她讨好地望着白氏。
“好好好,母亲都依你们!”,白氏宠溺地点头,欣慰地望着两人欢喜的模样,“半个月后御史夫人过寿辰,听闻有不少官眷过去,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带你们见见世面。你们也不小了,也要为你们打听人家了。”
说完两人面色一红,皆羞涩地掩面而笑。
“姐姐是长女,母亲就先替姐姐筹谋着,我才不着急。”,宋淇萱打趣道,惹得宋淇玉羞红了脸。
……
安儿的病情加重,秦桑眼睁睁看着安儿抽搐哭喊却无能为力,她哭求着院内的嬷嬷,可无一人敢给她相助。
她心如死灰地走回屋,看着散落在榻上的罗帕,忽然想到什么,随后擦干眼泪在衣柜中找出绣好的香囊和丝帕,匆匆忙忙出了角门。
秦桑冲到上次的赵氏布庄,一骨碌地将自己的绣品摆在桌上,恳求着掌柜大发善心买下,那店家见她可怜,又见她绣得仔细,便多给了些银钱。
她接过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谢谢,接着就冲到了隔壁的医馆。大夫见她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和煦地安抚了片刻,待她神色平静后才详细询问,开了一剂退烧的方子,又见她带的钱也不够便叹了口气,苦笑道,“先赊账吧,救人要紧。”
秦桑千恩万谢地离去,直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正百感交集时,一辆马车从身后窜出来,吓得她跌倒在地,而药材也全数卷进车轮被碾碎。
她呆呆地望着那辆嚣张的马车,觉得刚刚感谢的话说得太早,老天这是给了个甜枣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吗?她眼巴巴地望着,觉得马车背影如此熟悉,忽然啊了一声,想起来上次冰糖葫芦正是惨死于这个马车轮下。
欺负人一次就算了,怎么还欺负上瘾了?
秦桑胸口顿时升腾起熊熊怒火!
“给我回来!你赔我的药!”,秦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顾不得手脚疼痛爬起来追着马车,她在身后拼命大喊,只觉得胸口刺刺地疼,双腿也像灌了铅似的,就快忍不住时,看到马车速度慢下来,最终停在了一所酒楼侧面的巷子旁。
秦桑双眼放光,跑得更加卖力,生怕马车再次消失不见。
“不许走!”
她伸开双臂挡在马车前,白脸大眼的小斯被她恶狠狠的声音吓到,抬眸看去,只见她发髻凌乱,灰头土脸,像是炉子里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后爬出来打家劫舍的母夜叉,饶是见多识广的忠勇侯府小斯也被吓到。
“你想干嘛?也不看看马车里面坐的谁?快快滚下去——”,小斯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地挺起胸脯,双手叉腰喊起来,颇有副狗仗人势的架势。
秦桑被他的气势吓到,转而好言好语地解释,“半个月前你们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撞到了我,还碾碎了我的两串冰糖葫芦。刚刚你们又差点撞到我,还将我的药碾了粉碎.........你们怎么一而再,再而三.......不能好好驾车吗?”
她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哽咽。
这药还是赊账买的,弟弟正等着呢。
她伤心地抹泪,忽然听到一声憋笑从车厢内传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秦桑顿时面色一沉,咬牙跺脚怒吼,“怎么,你们不信?以为我讹你吗?”
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咬紧牙关。
小斯双手抱胸冷眼哼道,“这年头骗钱的多了去了!像你这种不怕死的倒是少见。我们忠勇侯府的马车天天在长街上跑,怎么也没见其他人来告状要钱呢?你这个小姑娘长得也倒是眉清目秀,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怎么出来招摇撞骗,信不信我报官将你抓起来吃吃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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