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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璋 (十九同尘)


  他脱口笑道:“也可,那里有我一处……”
  见他稍有迟疑,楚姜笑问:“一处什么?一处贼窝?”
  他本也不想瞒她,“也算是,不过也是正经贼窝。”
  “贼窝还有正经的?”
  “专挑富人们做生意,只挣他们的钱,如何不是正经呢?”
  她慢慢分开头发,漫不经心问道:“什么生意?”
  “杀人越货的生意。”
  他本以为这话会吓到她,不妨她眼睛一亮,“便是我予你金银,你替我杀人?”
  他失笑,探向她的手,“替你杀人,不要金银。”
  楚姜轻哼着拍开他的手,“我又没有要杀的人,倒是师兄这样,怕是杀孽深重,哪日我要始乱终弃了师兄,这便是一条原因。”
  “你若始乱终弃我,我便夜夜探你闺房。”他见她终于将头发分开,心有不舍,俯身揽住她,“不仅如此,我还去长安哀告,这楚明璋玩弄我青春年少,见我容颜老去,便弃了我,如此无情女子,必引世人口舌。”
  她攀着他的胸,仰头道:“那我便说是这郎君先欺我哄我,骗我青春年少不知事,哄得我以为他是朗朗君子,不想他是个登徒子,探我闺房,久久不离,坏我声名。”
  他又欲开口,门外响起了楚衿的声音,“采采,九姐姐睡下了么?”
  方晏咬着她耳尖,“说睡下了。”
  她忍住笑,“当真么?”
  而不等他出声,她便向外道:“我睡下了。”
  楚衿直乐,“哈哈哈,九姐姐真傻,睡下了怎么会出声呢?”
  她抵着他的胸,笑得满脸得意,“是啊,我真傻。”
  方晏哑然,乍然神色低落,“我明日便要去长安了,却不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在朝夕,思卿朝暮。”
  她推开他,“便等三十朝与暮。”
  他无奈地摇摇头,从怀中递了块牌子给她,“每至一驿,以此令牌示于驿外茶寮之主,便能得我消息。”
  她伸手接过,忽生不舍,门外楚衿却又唤了一声,方晏翻身出户,笑着与她对视了一眼,“九娘,我等你来。”
  她握着令牌,笑着点了点头。
  夜深时,楚衿在她床上滚了一圈,懊恼道:“九姐姐,方才我睡了一觉,神仙也不曾再来,看来是真的不会再有机缘了。”
  楚姜随口应答了一句,抚着袖中那块令牌,怀着缱绻入了梦。
  作者有话说:
  ①孟郊《寒溪》②《诗经召南-野有死麋》


第93章 长安
  审查出刺客是太原郑氏所派的消息并未外泄分毫,对外只说是刺客嘴硬,留待入京再审。
  东宫一行人便只在扬州草草过了年,大年初二便继续赶路了。
  灞陵新柳迎归客,亦送离人。
  于此长安冲要,除了东宫仪仗令路人震慑,更见诸多书生身负囊箧,次第赶赴长安。
  左融与楚崧陪坐在刘呈车中,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感触良多,左融叹道:“又是一年太学招考,今年兼有南方学子,盛况果不寻常啊!”
  楚崧亦叹然,如今入仕方式除荐举、征召等,更有于诸多寒门学子而言更为稳妥的太学,若得入太学读书,再经太学考试,若试经及格,便可拜郎中。
  而今太学共有太学生一千余人,每年一次大考选拔,每三年便向天下招考,学子多是自各州郡官学中而来,也有小部分来自各地私学。
  刘呈掀帘看了一眼,亦笑道:“三年前南地学子少有往者,而今果真盛况。”
  左融不免赞了他几句,“皆是殿下在江南之功。”
  他倒是谦虚,向两位老师拱拱手,“皆赖两位老师尽心,子衎惭愧。”
  三人间又是一番来往不提。
  待至灞桥,便见有宫廷仪仗相侯,为首的是一紫袍青年,得见东宫仪仗,他便骑着马热情过来,到了太子驾前并不下马,只是在马上招呼道:“三弟,父皇母后已在宫中久侯多时了。”
  楚崧与左融忙下了马车,向他见礼,“臣拜见魏王殿下。”
  刘岷爽朗一笑,这才下了马,虚扶着二人起身,又才见太子下车来。
  刘呈面上尚且苍白,勉强对他一笑,“有劳大哥相迎。”
  他见了便担忧道:“听闻三弟遇刺,为兄心中大恸,却也知你安好,如今为何……莫不是你为了安我们的心,才假传了消息?”
  楚崧忙上前扶住刘呈,“回魏王殿下,并非刺客所伤,只是殿下心病难消……”
  刘呈按下他的手,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二哥罢了,并非大碍,大哥不必担忧。”
  话虽如此,说话间却又痛咳了几声,十分骇人。
  听他提到刘峤,刘岷眼神微暗,安抚了他一声,便见到了神采奕奕的刘峤走来。
  他心中不由暗惊他伤好得如此之快,看向他时便微不可察地望了一眼后方的囚车,见囚车被黑布罩住,并不见详细,便按下了不安,与刘峤客套了几句,再才迎着东宫仪驾回了宫。
  诸官家眷皆在灞桥之外停了停,见到东宫一行尽去了才入长安。
  楚姜担心顾媗娥初来心中紧张,便带着妹妹与她共乘一架马车。
  顾媗娥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因着赶路,神色有些疲惫,又兼新入长安,亦有些不安宁。
  楚姜自能瞧出她的担心,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们一府并不与族人们住在一处,还与在金陵时一般便是。”
  她笑了笑,“我明白,总是挪了地,心头不安宁罢了。”
  楚衿不知如何安慰她,抱着她的胳膊道:“母亲别怕,有我跟姐姐呢,没有谁敢欺负您。”
  她心中感动不已,虽是小孩子戏言,却叫她安心了些。
  等到马车进入城中,楚衿便挑起帘子向她介绍起来,“母亲,长安可比金陵热闹多了,常有人在街上打架呢!”
  她掩唇,好奇望了望,楚姜便笑着解释道:“争闹常有,却不至于打架,今朝廷有令,若遇京城街市逞凶者,尽可府衙查办,便往往是世家子弟们斗富,若有不服时,便要从城东斗到城西,母亲瞧,街上那些金银玉器行、坊毡铺子、乐器行、酒楼,只要能花钱摆阔的地方,都能叫老板们大赚一笔。”
  顾媗娥讶然,“如此岂不是奢靡荒唐?哪家儿郎如此不逊?”
  她眨眨眼,“哪家都有,哪家都得有,此事虽伤了家族体面,却无伤大体。
  顾媗娥这才明白了些,心中想着这些北方世家,倒是会在这上头下心思。
  马车正路过一处乐器行,楚衿忽惊讶道:“九姐姐,那是七表兄。”
  马车中人忙看出去,便见乐器行中有四五位郎君,分呈两派之态,一郎君身着鸦青锦袍,手中正调着一把胡琴,另一位身着缃色布衣,飘逸洒脱,正拿着一把琴与伙伴们调试,却仿佛不谙此道,神情有些不好。
  那缃衣郎君正是楚姜的亲表兄,杨戎的长子杨郗。
  楚姜便叫停了马车,向顾媗娥道:“母亲,容我与表兄说几句话。”
  顾媗娥自无不应,却想杨戎如此受倚重,却有子如此,瞧着便像是楚姜方才所说的世家子弟相争,又对北方士族的露拙叹服了些。
  未想他们马车才刚停下,不等楚姜下车,杨郗的一个伙伴便已经发现了停在外的马车,透过挑开的帘子看到了楚姜,便见他眼睛一亮,当即拍了拍杨郗,“七郎,你家妹子回来了,快叫她帮忙调琴。”
  杨郗当即看过来,见到表妹也是欢欣,不理对面郎君的脸色,抱着琴便跑出来,巴住车窗把琴递进来道:“明璋真是回来得巧,快替我把这琴调好了,左小八那厮真是无赖,哪想他今日想出这法子来斗我。”
  他刚说完,又见得了车中的顾媗娥,只一愣便想到了她是谁,收束了嬉皮笑脸的模--------------/依一y?华/样,正了神色向她拱手道:“想必这便是姑父的新夫人,不曾拜见夫人,失礼了。”
  顾媗娥温声一笑,“郎君多礼,不必顾我,且与九娘叙话便是。”
  楚衿这时才从她身后钻了出来,倚在车窗上笑道:“表兄怎么没有瞧见我呢?”
  他当即一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且忙着呢,改日哄你玩。”
  楚姜一面调着琴,一面笑道:“表兄今日不去灞桥迎我便罢了,倒是拦着我替你做事。”
  杨郗知她玩笑,眼巴巴看着她调试,“我早与左小八定好了日子,那厮心机深沉,竟然暗地里学了胡琴,这才叫我落了下乘。明日我去楚府,正好近日我得了一株一人高的珊瑚,你摆着廊子里瞧新鲜。”
  她已动手调好了琴,闻言谐谑道:“珊瑚且不新鲜,一人高的瞧着还显笨重,不如改日表兄带我去五陵原玩。”
  乐器行中那郎君也走了出来,正是左八郎,“九娘,我在五陵原新辟个跑马场,你将琴扔了,我领你去玩。”
  她一笑,将琴递给了杨郗,“八郎说笑了,不论有没有五陵原一遭,我都该帮着我表兄才是。”
  左八郎不服地昂起头,“我也算是你表兄,况且你长姐可是嫁给了我堂兄的,你不帮我,往后我在族中也不帮你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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