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用茶。”
赵云屹面色平静的接过茶水,可冷不丁接触到那滚烫的杯沿,他手一颤,杯中水倾斜,茶水瞬间打湿了他腿边的衣袍。
柳茯苓忘了,她常年练琴,不仅是琵琶,其他乐器也颇为精通,手指上早就起了茧子,她都觉得烫手的杯子,对于赵云屹来说,更是灼热的紧。
茶水连同茶叶一起浇在赵云屹的衣袍上,打湿了一大片,赵云屹扶额,眉间露出明显的躁意。
“实在对不住,殿下,是我不小心……”柳茯苓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她哪里想到赵云屹居然连个杯子都拿不稳,急忙补救,她慌乱的从腰间扯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替他擦去腰间的茶叶和水渍。
只是他腰间往下似乎有些古怪,看起来像是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赵云屹无言的制住她乱动的手,无奈看着她,“能不能干点好事?”
柳茯苓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
明明是你自己拿不稳……
赵云屹烦躁的抢过她手上的软帕子,“出去!”
柳茯苓立刻听话的应声快步离开,快到门前的时候,却听赵云屹补充道,“出去让青叶拿套干净外衫。”
柳茯苓打开厢房门,一脸无奈的将话转告给青叶,青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她小声解释,“茶水洒了……”
青叶一脸嫌弃,转身去马车里拿衣裳,柳茯苓尴尬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好在青叶速度极快,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已经将干净的一整套衣裳拿了来。
柳茯苓抱着衣裳走进厢房时,赵云屹已将外袍都脱了,露出里头单薄白净的里衣。
那里衣是上好的绸缎制成,柔软薄透,穿在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利落的身形,修长而不累赘,仔细看,竟然还有精壮的肌肉,不仅与弱气二字沾不着边,一看便是有力的身形。
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穿上衣裳,一开始演起来,便如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气文人,连把菜刀都拎不动似的。
柳茯苓呆了呆,还是将衣裳送了上去,“殿下,您的衣裳。”
“帮我更衣。”赵云屹道。
他这么吩咐,柳茯苓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将衣裳放好,扯出干净的里衣,挂在了胳膊上。
赵云屹伸手一扯,便将自己身上的里衣系带扯了下来。
衣裳瞬间松散,柳茯苓站在他身后,耳根灼热,将他的衣裳扯了下来。
下个瞬间,柳茯苓便看到他背上奇怪的伤痕。
那似乎像是被什么利器刺伤的痕迹,看得出来那伤痕极深,伤口愈合的也是盘根错节极不平整,看起来异常可怖。
柳茯苓手微微颤抖,将干净的里衣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
“磨蹭什么?”赵云屹幽幽道。
“没,没给人换过衣裳。”柳茯苓找了个借口说道,然后来到他的跟前,将他面前的衣裳带子整理好,再将带子系上。
赵云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柳茯苓耳根泛红,手指再不像弹琴时那般轻巧灵动,而是僵硬如木棍似的,两根带子穿在了他的身上便仿佛带上了灼灼热气,她一碰便觉得热得很,再加上来到他面前,仅在咫尺,他深褐色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防着她下一步便要掏出匕首将他刺穿似的。
柳茯苓在这样高压的氛围之下,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一不小心,便将赵云屹衣带打成了死结。
“……”赵云屹无言的看着她,“看出来了。”
确实是第一次给人换衣裳的模样。
柳茯苓耳朵更红了,她假装刚刚那个系带没有任何问题,转脸拿过其他衣裳,一件一件的将那些都给赵云屹穿上。
好在其他几件衣裳穿起来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其他疏漏。
替他换好衣裳以后,柳茯苓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半晌,赵云屹一面欣赏她窘迫的模样,一面调息修整,总算是把那股莫名而来的火压了下去。
“日后注意些。”赵云屹声音冷淡。
“是,殿下。”柳茯苓心中仍有后怕,刚刚醒来的赵云屹着实可怕,若不是他清醒的快,恐怕真要捏断自己的脖颈。
以后看到他睡着,真的要绕道走。
换好衣裳后,赵云屹也不想多待,他拍了拍衣摆,看了她一眼,道,“手炉好用吗?”
“……”柳茯苓根本不想用那手炉,哪里会用,早就塞进箱底去了。
只是被赵云屹那双眼睛一扫,她哪里敢说实话,只好敷衍道,“殿下送的东西太过贵重,妾身不舍得用。”
赵云屹看了看她低垂的眼眸,轻哼一声,“没什么贵重的,下次不要再拿那刺鼻的东西在我面前用,要用,便用我送的,用坏了,我那儿还有。”
“……是。”柳茯苓低头应声,心中道,我才不用你送的东西。
柳茯苓将赵云屹送到回廊边,二人即将往下走,柳茯苓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喊声,“柳姑娘!”
柳茯苓脚步一滞,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声音是……
“柳姑娘,我刚刚便在回廊上看到你站在厢房门口,还好我脚步快,终于赶上了……”来人身着一身锦缎,衣着华贵,他有些婴儿肥,皮肤白皙,就是眼睛小了点,看起来有些憨似的,一看到柳茯苓,眼睛里便冒出了光 。
“周公子。”柳茯苓急忙行礼,着急道,“我先送位客人,您先等等……”
柳茯苓还未说完,赵云屹便已经回过了头,站在下两步阶梯处,微微仰头看着周公子,嘴角还含着些笑意,“柳姑娘,这位是?”
柳茯苓一看到赵云屹那淡淡的笑意,心中顿时一咯噔,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这位是周公子……“柳茯苓话音未落,便听周公子自己开了口,“你是什么人?问我的姓名之前,为何不先报上你自己的姓名?”
柳茯苓看到周公子出现便知道事情不妙,这周公子一向来随心所欲,心直口快,每次得罪了人也不知道,都是周尚书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也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
“周公子,您少说两句,这位是……”
“原来是周公子,幸会。”赵云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的很,柳茯苓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轻微喘息起来,深褐色的眼眸中一脸受伤的神情,柳茯苓却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极不友好的戾气。
开始了,他又开始演了。
“之前是听闻有位周公子要像刑部讨特赦,赎一位明月楼的姑娘,应该是您吧……现在如何,特赦讨来了吗?”赵云屹“好奇”问道。
周公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周公子快跑啊
二更十二点前
第十九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便是如此,言语能化作利器杀人。
柳茯苓站在两个男人中间,感觉自己就像个夹心点心,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气氛变得焦灼起来,可她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若开口,帮谁都不是,只会引火烧身,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她能惹的,即便是看起来外强中干的周公子,也是周尚书嫡亲的儿子,柳茯苓根本也得罪不起。
赵云屹这一开口,便如同火上浇油,柳茯苓便眼睁睁看着周公子原本一簇小小的火苗,变成了泼天的大火。
特赦讨来了吗?那自然是讨不来的。
皇上的特赦哪里是那么好讨,更何况周公子如今根本就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个尚书家的公子哥儿罢了,在皇上面前什么话也说不上,一切只能靠周尚书。
可堂堂尚书,又岂会为了一个明月楼的乐伶向皇上开口?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赵云屹这话一开口,即便他站位上矮了周公子一截,气焰上,却是比周公子高出了一大截。
周公子怒了,“你算什么东西,本公子是周廉周尚书嫡子周闻,特赦即便讨不来,我也要护柳姑娘周全。”
“周公子……”柳茯苓冷汗都要下来了,急忙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安抚道,“不要再说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
赵云屹看了一眼她的手,眯了眯眼睛。
柳茯苓被他目光盯得浑身不适,缓缓缩回了手。
“护她周全?”赵云屹轻笑了笑,“周公子如何护她周全?”
“我听闻朝中兴风作浪的刘俞山欺负了柳姑娘,立刻带了东西来看她。”周闻挥了挥手,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便抱着一个匣子一路小跑而来,仿佛为了展示自己的财力似的,让小厮当即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赫然躺着一只老山参,长似手臂,光是根须切下来便能救活濒死之人,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比柳茯苓之前收到的高丽参贵重千百倍。
柳茯苓脸色也变了,“周公子,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这估摸着应当是周家宝库中的宝贝,被这纨绔的周公子弄了来要送她。
她若收了这参,便等于是热火烧身,到时候周尚书发现这逆子干的好事,不会怪周闻,而是会怪到她的身上。
“柳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周闻还委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