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若不听话,大不了弃了再换一枚就是。
傅瑶感受着他的目光,听着他的声音,呼吸都不由得紧了,这里太压抑了,她转身就要去开门:“皇叔若无事,本宫就先行离开了,皇叔自便。”
萧靖钰却一把按住傅瑶的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一开口却又词不达意:“你还记得自己嫁入东宫的目的吗?”
傅瑶当然记得,是为了把萧楷拉下太子之位,为了帮他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但她只是道:“皇叔在说什么,本宫不明白。”
萧靖钰回想起这几日看到的那些书信,信里全是傅瑶和萧楷如何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他原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傅瑶只是在逢场作戏,可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你要和本王分道扬镳?”萧靖钰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冷得可怕。
傅瑶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被他抓住的手背越来越别扭:“殿下对我很好,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我们会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从前本宫年幼无知,行事不过脑子,如今才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请皇叔莫要再纠缠。”
萧靖钰心头怒火冲天,压抑了三天的情绪陡然爆发,捏着傅瑶的手下意识收紧。
傅瑶被他捏得生疼,微微皱起了眉,她压住心头的恐惧,去掰开萧靖钰的手:“皇叔,请自重,这于礼不合。”
萧靖钰这才放开她的手,但却不容拒绝地扳过她的身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瑶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只低着头道:“本宫自忖未曾有愧皇叔,还请皇叔莫要再纠缠,于你于本宫都好。”
萧靖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看着本王再说一遍。”
傅瑶这才真正看清他的眉眼,和记忆中她所深爱着的人一模一样,可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心境了:“我不爱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自己某个地方血肉模糊,那种痛感却让她格外清醒:“萧靖钰,我不再喜欢你了,也不会为你监视太子。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傅瑶,你居然敢和我说桥归桥,路归路?”他脸色阴沉,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
傅瑶觉得下巴和肩膀都被他捏得疼痛难忍,就一把推开他:“是,我傅瑶不欠你的!从前是我贱,上赶着喜欢你。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不喜欢你了,你又凭什么指责我?!”
萧靖钰一直都觉得傅瑶喜欢他,会永远在他身边,对他有求必应,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现在那个理所当然为他付出的人突然要走了。
他心中除了滔天怒意之外,更多的其实是恐慌,像无尽深渊一样缠绕着他。他很害怕,又说不出在害怕什么。
他应该愤怒,应该让这个背叛他的人付出代价,又或者当做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云淡风轻地弃了。
可他做不到那么潇洒,纵然他们的关系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想挥刀斩断。
他明明是一个决绝的人,可当对象是傅瑶时,他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傅瑶眼中的他是盛怒的,蛮不讲理的,可只有他知道此刻自己是多么无措,只能用愤怒来掩饰那些不知所措。
傅瑶发泄过情绪之后,变得平静下来:“你放心,念着我昔日对你的那些情分,你从前的那些事我都会当做不知道,你不用怕我对你不利。”
“我们……就这样吧。”傅瑶看着他,有些筋疲力尽地道。
萧靖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伸手攥住她的胳膊,明明像是狼狈的挽留,可说出的却是:“傅瑶,你把本王当猴耍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你觉得当了太子妃,以后就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就想把本王一脚踹开了?”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本王,愿意为了本王嫁给太子,但其实是爱慕虚荣,为了当上太子妃利用本王吧。”
他冷笑一声:“现在又来装可怜,好像是本王辜负了你一样,你的心机可真够深的。”
萧靖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一下一下扎在傅瑶心上。傅瑶没想到萧靖钰就是这么想自己,原来她那些倾尽所有的付出,在萧靖钰眼中是那么肮脏和不堪。
傅瑶拼命挣脱萧靖钰的束缚,因为愤怒胸脯剧烈起伏着:“萧靖钰,我傅瑶从前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你……”
“参见二小姐!”绿蕊突然在门外大声喊道。
傅瑶立刻安静下来,只无声地拧动着手腕,纵然已经红肿一片也不肯放弃。
她越挣扎萧靖钰就捏得越紧,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傅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绿蕊,你怎么在这?难道三妹妹也在?”
绿蕊在门外道:“哦,小姐有些不舒服,在里面歇息……”
房间里,傅瑶眉头拧着,用口型道:“滚!”
萧靖钰却突然勾起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傅瑶,你会后悔的。”
他说完就大步走向后面的窗子,毫不顾忌地开了窗,手一撑就跳了出去,颀长的身形消失在后面的假山里。
傅瑶垂着一片青紫的手腕,方才那句话回荡在耳边,让她觉得格外悲凉。
萧靖钰想做什么?再喂她一杯牵机吗?
门外绿蕊终于拦不住了,门被傅琦一把推开,她一进来就开始四处张望。
傅瑶收敛了神色,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掩住手腕,倚着墙壁问:“二姐姐在找什么?”
傅琦的目光落在敞开的窗户上:“妹妹不是身子不适吗?怎的还开了窗?”
她说着就径直走向窗户,借关窗的名义四处张望。
傅瑶道:“有些闷,不过现下已经好多了,就不打搅二姐姐的雅兴了——绿蕊,我们走吧。”?
第6章
◎萧楷没有明说或者质问,已经是在给她留面子了。◎
傅琦将房间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打量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一点痕迹。最后目光落在窗外的假石林上,又想起傅瑶特意拽下的衣袖。
“……她不能是在和人私会吧?”
“小姐,”苕华提醒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女子贞洁尤为重要,更何况傅瑶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一旦坐实被废都是轻的。
到时傅家也会被牵连,傅家教女不严,名声也就跟着坏了。
傅琦冷哼一声,凭什么傅瑶比她过得好?就算名声坏了,她还有秦王这条退路。
“把今天宾客的名单给我找一份,我倒要好好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苕华心中疑虑,却也只能道:“是。”
此时宴会已经散了,傅琦原想去小花厅多结识一些世家小姐,谁知去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萧楷。
苕华刚要伸手替傅琦遮挡,傅琦抬手把她胳膊拽到一边,径直迎了上去,盈盈一礼道:“殿下。”
“你是……”
傅琦抬头对他一笑,萧楷看着那有些相似的眉眼,恍然大悟:“可是瑶瑶的二姐?”
傅琦听到“瑶瑶”这么亲昵的称呼时,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脸上却依旧是毫无破绽的笑意:“正是——殿下可是要去找三妹?”
“瑶瑶身子不舒服,本宫去看看她。”
傅琦笑道:“三妹刚走没多久,想来此时已经回去了。”
萧楷皱了皱眉:“瑶瑶方才和二小姐在一处?”
傅琦心里划过一丝得意,开口就道:“方才我在后院散步,行至一排空置的房屋前,远远瞧见三妹身边的绿蕊守在门外,脸上很是焦急,正在东张西望。
我担心是三妹身子不适,就走上前查看,隐隐听到房间里有说话声,及至推开房门,只见三妹一人在里面,后窗敞开着。”
傅琦说完这一切,才关切地道:“三妹手腕似乎受伤了,我想询问她,她却带着绿蕊匆匆回去了。
殿下来得正好,我正担心三妹,却不敢贸然打搅,您快些回去看看。”
纵然听得出傅琦话里话外在刻意挑拨,但萧楷心中已经生疑,身子不舒服为何要乱跑?和谁见面要在空置的房间里,还要绿蕊在外面看着?手腕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满是疑惑,但太傅自幼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因此萧楷脸上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多谢二小姐告知,本宫这便去找瑶瑶。”
“恭送殿下。”傅琦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
苕华眉头皱着,低声问:“小姐,那毕竟是三小姐,万一……”
“万一什么?”傅琦冷笑,“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太子没证据,废不了她,可一定会心生怀疑。一旦怀疑了,这夫妻情分就到头了。”
有时候疑心比直接坐实了更可怕,因为疑心往往是慢慢消磨掉培养起的所有温情,最后只剩下冷漠和厌恶。
·
回到房间时,傅瑶的手腕已经变得又青又紫,还带着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捏出来的。
绿蕊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去找红花油来擦,这若是让太子瞧见了怎么解释?
傅瑶愣愣盯着自己的手腕,双目有些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