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吓了一大跳, 拍拍胸口道:“我哪敢让您称一声姐姐。”
七宿笑了笑, 往里张望,“世子和小夫人可醒了?再过个时辰便要去请老爷夫人安。”
这天儿着实早, 翘楚知道自家姑娘从前在闺阁中,可是睡到天色大亮方才起身的, 果真是别人的媳妇不好当。
她叹一口气,预备进去给唐妈妈传话。
七宿唤住她, 似看透了所想, 小声道:“姑娘可别怕, 咱们夫人怕是这京城里最好说话的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一月里估摸着也只有两三回,只是今儿这个时候特殊, 奴才是为夫人着想。”
翘楚笑着道谢, 可不当真, 如今在闫韩侯府中,可不是郁家,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唐妈妈得了信,略略沉吟,便吩咐拾已一行人备好梳洗的物件,在门外候着。
郁桃并不大记得昨夜到底是何时睡着,那平日里瞧着清清冷冷的人,到了床上却不似个人,无止无休的索取,到最后,她索性阖上眼。
但没想到男人好似得了什么趣,不住地四处撩拨。
向屋外要第二回水,她已经没脸从床上起来,只管埋首在被中。
许是睡的太晚,其实梦里挺不踏实。
因此,门外响起叩门声,郁桃很快惊醒。
重重红帐外,龙凤烛燃尽,只剩渺渺火光,天色破晓。
她眼前是男人的胸膛,腰间一条手臂横过,很是沉重,压得人根本坐不起身。
也怪不得睡得不好。
两人紧挨着,体温互相沾染,郁桃顾不得羞涩,想悄悄的从这怀中钻出来。
她放缓动作,一点点往下蹭,大致人全部锁进杯中,眼看脑袋就要从男人的手臂下退出来,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沉哑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
郁桃仰头,和男人四目相对。
再低头,才发现自己手撑着男人坚实的大腿,脸和某处明显觉醒挨的极近。
她默了默,“如果说我只是想起身,你信吗?”
说话的气息拂过,郁桃极其懂事的将韩祎的衣衫往下扯了扯盖住。
没盖严实,再把右边往下扯扯,搭住。
韩祎眉心狠狠的几跳,他仰头闭了闭眼,一把捞起身下的人,按在腰间坐下。
郁桃:“......”
男人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面色淡淡,眸色却极深。
她完全不敢坐下,何况自己还难受着,在男人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翻到床边,趿拉上软鞋。
“应当起身了,还要去敬茶呢。”
郁桃自顾自的吩咐唐妈妈进来。
屋里除去洗水声,连脚步都很轻,拾已等人无一不遵循闫韩侯府的规矩行事。
郁桃将挽了发,从镜中看,韩祎还靠在软枕上,没有下床。
唐妈妈低声道:“奴婢出去喊世子爷身边的人来伺候?”
拾已道:“怕是不方便,世子爷身边没个丫鬟,平日像是只有七宿与另几人随身,都是男子,不便进内院。”
郁桃站起身走进屏风,“先替我更衣,拾已你去换七宿领人进来伺候世子爷起身。”
新妇还是一身红,衣裳是宫中绣纺局随嫁衣一起裁的,里头一套红碧玺珠串别致又好看,郁桃多绕了两圈戴在腕间,那声音和镯子在一处,又脆又响。
她这头收拾完走出屏风,七宿正蹲身往世子腰间系腰佩。
郁桃还要上妆,难免要慢些。她从铜镜看了好几回,韩祎都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一卷书,并不催促。
只是想起来,难免觉得不真实,尽管两人之间连那样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
思及此,郁桃脸有些红,不过脂粉敷面,着实看不出来。
头次与闫韩侯府一众亲眷见面,妆点胜在端庄大气,奈何郁桃的长相使然,拾已颇费了些功夫,最后的结果也不大满意。
“夫人,你看看......”
郁桃心知这上头使不上劲儿,几分无奈:“将这唇脂擦一擦,看着有些艳。”
拾已拿了绢子去擦,也没见淡上多少。
“再用粉遮一遮罢。”郁桃琢磨着想法子。
“不必。”
不知何时,韩祎站在身后,凝视镜中的人,道:“就这样吧。”
拾已的手迟疑着,看看世子爷又看看夫人。
世子都发话了,那还担心什么。
郁桃站起身,朝韩祎笑:“让世子爷久等。”
韩祎淡淡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伸出一手拉住她,往外走,在两人跨过门槛时,郁桃听见他低声问:“你应当叫我什么?”
郁桃愣了下,不是世子爷那是....她试探道:“世子哥哥?”
韩祎抿了下唇,不语。
郁桃继续:“相公?”
韩祎眼睫颤了下,但面色淡淡。
也不对吗?好像也不满意啊......
郁桃努力回想那些话本子中,新婚燕尔,新妇都是如何称呼丈夫,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小心肝儿?”
她话音落,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紧拉近,两人在廊上袖子紧紧挨着。
韩祎神色复杂,“郁桃。”
郁桃缩了缩头,语气还挺无辜:“怎么了?”
“成日里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郁桃嘀咕:“你哪里懂其中的妙处。”
韩祎一时无言反笑:“那你与我讲讲什么妙处?”
她鄙夷的将他从头扫到脚,真不知坏事做得尽的人如何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索性她也丢了脸皮,一脸理直气壮,笑着抛出一眼。
“世子爷事儿都做尽,怎么还问我妙处两个字的意思?”
韩祎:“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女子?”
郁桃答得飞快:“世子爷不是也知道?”
“......”
旁人且不知两人一路上斗嘴,还以为是新婚燕尔,恩爱非常。
两人携手跨入西苑外堂,苏氏瞧见两人的模样愣了下,转瞬笑出声,对侯爷道:“我就说这两孩子,般配的很,您瞧瞧,到这跟前都舍不得分开。”
长辈面前,郁桃一向乖巧,一一认过人,再一一见礼。
正巧是休沐,家中男丁俱在,老侯爷两鬓微白,不过脊背挺直,神采奕奕,和苏氏很有夫妻相,皆是面上和善,让人亲近。
同在的还有那日闫韩家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韩二公子,韩琦。
此人远看着和韩祎有几分相似,只是浑身透着文气,瞧见郁桃也很是羞涩,略见过礼,便坐在后面,只低头喝茶。
一群人里,除去苏氏与老侯爷最高兴,次之当属小郡主,一张嘴巴巴喊着‘嫂嫂’。
郁桃赠了见面礼与她,韩姯舒抿着唇笑,也不顾多少人看着,便将头花往发上簪,拉着苏氏的手问好不好看。
除此之外,便是苏氏两位妯娌,老侯爷兄弟身子弱走的早,这两位略瘦高的娘家姓朱,眉间藏着颗痣的姓乔。
两人瞧见郁桃,便对视一眼,露出原是如此的神色,赠与郁桃的礼虽不比苏氏所赠,但也极其贵重,嘴里不住夸赞着,“嫂嫂喜得佳媳。”
难得是闫韩侯府家大业大,府中人丁却不大多,侯府自清,不立妾室,哪怕是宫中赏的艺伎舞女,也只当客养在偏院,待合适时,侯爷便会做主赠与下属,不过这也是后话。
闲话一阵,用过早膳,韩祎两兄弟被侯爷带走,那两位婶母早早告辞,韩姯舒也有课业要习。
屋中只剩下苏氏与郁桃。
苏氏瞧这个儿媳,越看越满意,怨不得别人说‘秀色可餐’,谁不喜欢美人呢?
她拉着郁桃到一旁坐下,含笑道:“母亲留你,是想和你说说这府中的境况。”
东西两院的事务都由苏氏掌管,不过前一月,小郡主学着管家,匀了一半的事务到她手中。
苏氏说的直白:“咱们闫韩家的规矩,新媳妇进门,西苑的事情我便全全交到你手上,也算是让自己松半口气。”
这番做法,让郁桃吃了惊,哪怕是母亲那时,郁家老太太也是将管家的权利在手中捏了又捏,直到阿娘生下孩子,才交了一半权。
不等郁桃说话,苏氏一旁的嬷嬷抬出两只箱笼,后面跟着三人。
“这里是西苑历来的账目,抬回去你先看看。”
苏氏说道,又指着下首三人,“右首的是罗管事,西苑外头的事务一应都是他在料理。”
罗管事抬起脸,瓢瓜头,圆眼,生的微胖,笑吟吟朝郁桃磕头,声音响亮:“奴才见过世子夫人。”
“另两个都是账簿先生,西苑名下的东西,外头递了账册便是他二人在料理,此后便不必送往我手中,只管送到西苑去。”
这二人身材消瘦,年纪稍大些,头顶着小帽,唇下留着胡子,不苟言笑,恭恭敬敬行了礼,并不多说话。
苏氏说完,唤出一个嬷嬷,笑着对郁桃道:“这是秦嬷嬷,也是侯府的老人,我想着祎儿那头都是小厮管事在伺候,应当给你指派个婆子,若是有什么事不明白就问问她。”
郁桃有些动容,诚心道:“母亲安排的这般周全,阿桃实在是......”
苏氏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为了闫韩侯府,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母亲这里不必每日晨昏定省,也无那些陈腐的规矩要立,一月里初三十五起早问个安便好,无事得闲也常来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