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录[刘亦菲、陈晓主演同名电视剧原著小说] (远曦)
一时间,在场的听众无不瞠目结舌,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马行街。
赵盼儿满意地看着人头济济的茶坊。何四不无得意地在角落里小声道:“怎么样?我按照你教的,把他们全引来了。
赵盼儿给何四塞了一个重重的钱袋:“今儿多亏你了。明天继续,不过就别在茶汤巷说那些我们比别家强的事了,省得招人家记恨。”
何四掂了掂钱袋,立刻眉开眼笑:“好咧,跟着赵娘子做事,比跟着我们衙内还爽快!”
赵盼儿狡黠一笑,看透了何四的小心思:“嘴这么甜,是不是想从我这儿骗果子吃?”
何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瞒不过您。衙内的大寿快到了,我正想找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早给你准备好了。”赵盼儿从柜子拿出两盒包装精美的茶点,“一盒给你的。另一盒嘛,听说池衙内有一位红颜知己张好好张娘子?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就说我家引章妹子前些日子多得她一语点化,我这个做姐姐的,想当面致谢。”
何四接过茶点,美滋滋地拍了拍胸脯:“您放心!包在我何四身上!”
何四这事儿办得靠谱,次日晌午,赵盼儿已经被邀请到了双喜楼画舫内。张好好颇为慵懒地坐在桌边,细细地端详着赵盼儿给她带的桃花点心,她不曾好好打扮,却依然风情万种、明艳照人。张好好尝了一口,不禁赞道:“果然美香浓软,和我在大内尝到的果子不相上下。”
赵盼儿知道张好好是见过大世面的,见张好好也真心喜欢三娘的果子,她心中也颇为高兴:“张娘子若喜欢这个味道,以后,我每日让人送你一盒如何?“
张好好将手中的点心放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无缘无故,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在我身上?”
赵盼儿也不跟她转弯抹角,直接说道:“引章说张娘子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索性直言了。来张娘子这里赏歌的人,除了非富即贵,还有不少柳七官人、王诗童那样的文人墨客,如果能让他们也尝尝这些果子,岂不既能为你的双喜楼增色,又能为我家茶坊扬名么?”
张好好嘴角撒娇似的略微撇了撇:“哟,原来是想靠我拉客来着,只是区区三百文就想收买我,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赵盼儿却胸有成竹地反问:“张娘子难道缺钱吗?恕我直言,你缺的是如何独一无二。上回你在御前献声,引得万民喝彩,可之后的风光,却一日不如一日。引章告诉我,隶属教坊的歌伎有百多名,眼见这春日各色庆典不断,她们都攒着劲儿准备入宫献艺呢,官家宽厚,若倒时候也赐她们彩衣,那你这金嗓子,也就没什么希奇了。”
张好好起初还散漫倦怠,听到一半已经在专心凝听,最后竟正色坐直了身子,她打量了赵盼儿许久,最终笑道:“不愧是把池衙内都差点逼疯了的人!好妹子,快教教我,这些天我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赵盼儿见张好好上道,一鼓作气地说:“我们三姐妹开的这间半遮面,虽然小,但却精。好好姐不妨想想,若是来你这里的客人,发现在外面黑市上十金也难求一盒的果子,于此处却可以轻易尝到呢?”
张好好想了想,渐渐面露喜色。
赵盼儿又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如今引章也入了教坊,做了琵琶色的色长,若是再有献艺的机会,她也只愿和张妹妹合作。”
张好好拍手笑道:“我懂了,这就叫与众不同!以前我只想着怎么把曲子唱到最好,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巧宗!盼儿妹妹,以后咱们俩一定要时常来往。”
“乐意之至。”赵盼儿也笑了起来,可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只要池衙内不来找我麻烦就行。”
张好好柳眉一竖,一拍案桌:“他敢!”
赵盼儿和张好好一齐笑了起来,只觉一见如故,于是又细细地谈起了今后的合作,直到日影西斜。
离开画舫时,赵盼儿手中多了一只大盒子,因甲板摇晃,赵盼儿有些站立不稳,幸而有人一手扶住她、一手接过了盒子,赵盼儿才没有跌倒。不用回头,赵盼儿就知道那人定是顾千帆。顾千帆觉出盒内物件分量不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东京这么大,赵盼儿知道顾千帆肯定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张好好送我的开张礼物,定窑的盘口梅瓶,上面有八大王送她的亲笔题诗,她要我摆到雅室里,这样但凡见到的人,就都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匪浅。”
顾千帆不想扰了赵盼儿的兴致,沉吟了片刻才小心地提醒道:“你那里用的茶盏,真的是御瓷?这可是犯忌的。”
“放心好了。”赵盼儿没想到顾千帆连茶坊里发生的事都知道,偷偷抿嘴笑了,“那些本来就是我在钱塘收集的名品,再说我又没说是当今官家御用,只说是历代宫中所爱,茶客们爱乱传,这也怨不着我吧?”
顾千帆一愣,勾唇笑道:“你呀,倒是真有手段,借风就雨的,一会御瓷,一会就跟张好好搭上了。”
赵盼儿也回敬道:“你也真有闲心,皇城司那么多事不做,老跟着我做什么?”
顾千帆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赵盼儿,不知为何,他今天觉得赵盼儿格外好看。
赵盼儿被看得脸上发臊,娇憨地横了顾千帆一眼:“你看什么?”
顾千帆被赵盼儿眸中的秋水横得心神一漾,他轻笑着移开目光:“我瞧你也不像是庙里的木胎泥塑,怎么就那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今天察子突然来报,说马行街那边突然有上百文人聚集,挠攘不去,你说我这个皇城司的次官,该不该问来查问一下罪魁祸首?”
赵盼儿啐了一声,拔足就走,心中莫名烦闷。
顾千帆抱着箱子追了上去:“恼羞成怒了?”
赵盼儿看也不看顾千帆一眼,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顾千帆敏锐地察觉到赵盼儿走路时与他之间的站位比平日里远,而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变化,他悄悄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心提醒道:“以后别再搞那么大的阵势,你那园子本来就小,人一多,万一有个踩踏,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赵盼儿依旧不看顾千帆,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干巴巴地说:“明白。”
顾千帆没察觉问题的严重性,又不合时宜地补充道:“也少让你的人去茶汤巷当托揽客,那里开店的都是积年的行家,东京的商家都是抱团的,得罪了同行,以后有你受的。”
“知道!”赵盼儿突然提高了声音。
顾千帆愣了愣:“你今天说话怎么都是两个字?”
“乐意。”赵盼儿停下脚步,语气传达出来的分明是与“乐意”完全相反的意思。
顾千帆不明白赵盼儿这是怎么了,他隐约感到不妙,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这种莫名的情绪,只能笨拙地试图用开玩笑的化解眼下的紧张氛围:“不高兴了?为什么?嫌我没有恭祝贵店二次开张大吉?”
赵盼儿终于抬头看向顾千帆:“嫌有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明明是关心,却偏要板着脸说得跟训斥一样,谁受得了?”
顾千帆见她终于说了完整的一句话,稍微放下心来,故意板起脸说:“我是不板着脸,事情可就大了,你听别人说过,宁见阎王怒,莫见阎王笑吗?”
赵盼儿脸上隐隐现出了笑意:“哟,这会儿又敢说了,前两天,是谁听到‘活阎罗’三个字,就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顾千帆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两人渐渐走远,丝毫没注意到角落处于中全那双怨毒的眼睛。
顾千帆陪赵盼儿走到了茶坊附近,他头一次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这样他就能陪赵盼儿一直走下去。一朵桃花飘落,粘在了赵盼儿发间,顾千帆信手替她摘落,宛若他们已经是相处多年的恩爱夫妻。赵盼儿惊愕于顾千帆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禁浑身僵直。
顾千帆以为赵盼儿哪里不舒服,忙问:“你怎么了?”
看着在桃花的映衬下,顾千帆那轮廓完美的面容,赵盼儿脱口而出:“顾千帆,你是不是……”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忙打住话头,终归是没有勇气把“是不是喜欢我”问完。
顾千帆笑问:“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赵盼儿本以为顾千帆多少明白,见他这样问,顿时泄了气。
顾千帆面对犯人时能够洞察人心,可对女儿家的心事却一窍不通,赵盼儿说“没什么”,他便信以为真。“赶紧进去吧,对了,好歹我也是个债主,记得把那什么桃花果子送一盒到皇城司来。”
赵盼儿突然别扭起来,态度疏远地说:“皇城司墙高衙深,我分不开身,也不敢进去。”
顾千帆没听出赵盼儿的言外之意,不解风情地说:“那我让陈廉来拿。”
赵盼儿心里更不好受了,使着性子说:“今天的已经卖完了。”“没关系,明天也行。”顾千帆笑了笑,“无非就是个果子,拿那么大架势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只是想当礼物送给一位长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