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站在周沐白身后:“老爷在您来之前刚睡下。”
周沐白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睡着的人,眼中像是有一阵冷风过境一般,带着怒意和...
深深的嫌恶。
“一日之中还能清醒几个时辰?”
钟叔略迟疑了一下,“三四个时辰吧,只是有些时候不认人。”
周崇的癔症犯了许久,周沐白不忍其母受累,便安置在这处,命人好生照看。
“杀!”
两人正在话语间,榻上的人忽然睁眼,大喝一声。
第10章 头痛
只见周崇披散着花白的发,光着脚从榻上下来,目露凶光,直直朝周沐白跑来,伸出手就要向他的脖颈掐去。
他疯狂喊叫,“你,就是你,你这个贪官!”
周沐白灵活闪到一侧,周崇扑了个空,他又不甘心地再去攻击周沐白,口中大喊起来
“杀!我死你这个贪官,杀!”
院内仆从听到声音纷纷赶来,将周柏制住,又用软布将他层层围住,任是他怎样也挣脱不得。
众人合力将周崇抬到榻上,灌下安神汤,他挣扎了一会,才又睡去。
周沐白眼中似有利箭一般看着榻上疯癫的人不断挣扎,最后一点点安静下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会有人相信,堂堂一国首辅,竟然有一个如此疯癫的父亲。
他阴沉着脸色,负手跨出院门。
钟叔跟在周沐白身后,恭敬地送到门口,在周沐白即将上马车之时,他忽然开口,“公子,老爷此等状况,怕是时候不多了。”
周沐白冷声轻嗤,眼中似有霜寒,“哼,那不正好,省得成日连累众人。”
钟叔未在说话,眼看着周沐白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及至深夜,周沐白回府,刚从后院下了车,便听到廊下传来一声轻唤。
“表哥,你回来了?”
借着隐隐烛光,能够看到廊下站着一位娇婉可人的小姐,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嫩粉色的浣纱春装,身姿微微丰腴,白嫩的脸庞尤带着一点婴儿肥,远看上去倒像是那刚刚熟透的蜜桃一般。
可巧这小姐名字也带着个“桃”字,她名唤云桃,是周沐白的表妹。
“嗯。”周沐白淡淡回应一声,便疾步去往书房。
云桃踩着碎步跟在周沐白身后,“表哥,表哥已经几日未跟阿桃说话了。”
周沐白不经意回过,“近日公务繁忙了些。”
云桃借着月色看向周沐白的背影,眸光中带着几分眷恋,“表哥答应陪阿桃一起逛街,都过去三个月了,也未兑现呢。”
云桃的声音绵绵软软,混着春夜的暖风传进周沐白的耳朵,而他却无心理会,到了书房门口,周沐白负手转过身,看向云桃,“待我休沐一定兑现。”
云桃在廊下见周沐白转身,踩着碎步上前,离他进了一些,“表哥可不许再食言了。”
周沐白后往后退了退,淡淡道,“不会,时候不早,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云桃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周沐白依旧是那般冷脸冷语的模样,神色有些惆怅,“嗯,表哥晚安。”
她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姿进了书房,眼中漫上水汽,转身朝自己的绣阁走去。
表哥对她很好,她喜欢的东西他给她买,她要他陪,只消他有了空闲也会陪,可她就是觉得表哥不亲近她,对她从来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进表哥的心里呢?
周沐白刚刚落座,便看到梁氏端着一盅参汤走了进来,周沐白起身,“母亲。”
梁氏四十有余,个头微矮,可依旧风韵犹存,她性格温婉,也因着宽和待人,周府她被打理得上下一团和气。
梁氏将那汤蛊放在书案一侧的矮几上,温声道,“近日看你似乎十分劳累,娘特意给你顿了汤,好生补一补。”
周沐白颔首,“有劳母亲。”
梁氏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刚才看到桃儿似乎有些伤怀,有空你也去陪陪她。”
“儿子尽量。”
梁氏点了点头,“嗯。”
“沐白!”她思量着开口。
周沐白看出梁氏有话欲相谈,“母亲有话?直说无妨。”
“母亲知晓你公务繁忙,可你的终身大事也应该上上心,母亲知道你不喜欢桃儿,可你若是有其他心仪的女子,也可告诉母亲,我也好为你说说去。”
让他心仪的女子?
周沐白低下头,把玩著书案上的一只白玉兔镇纸,让他心仪的女子?这辈子都不可能。
“母亲放心,儿子若是有了喜欢的女子,一定告诉母亲。”
梁氏听到周沐白如此说,心里叹息一声,又失败了,下次换换别的法子试试。
梁氏觉得对于周沐白而言,催婚是一项技巧性的事情,不能逼得太紧,可也不能太松,要准备长期斗智斗勇才对,一次不行还有十次、还有百次。
总有一日,在她不懈努力之下,她能看到周沐白给她领个姑娘回来。
她看了一眼那桌案上堆成堆地奏折,“我不扰你了,你处理好公务,早些睡。”
说着就往门口走去,周沐白忙起身相送,“母亲慢走。”
梁氏叫周沐白回去,自己回到院中。
周沐白坐回到书案前,看着赵顺从宫中带回堆成小山一般的公务,未再犹豫,翻开一本,开始执笔批阅。
批到一半时,他翻开其中一本奏折,这是明青州的折子,回报今日蒙古使团来访,并在折中大加赞赏季韫面对突发状况十分机敏聪慧,勇于担当。
周沐白脑中忽然想起,季韫扮成女装的模样,那一双桃花眼,芙蓉面,似乎无需妆点,就已经靡颜腻理,只消望上一眼,就能够轻易地将人心勾走。
他,在干什么?
他在想季韫!那个花瓶!那只花孔雀!
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思考,周沐白心头一怔,他低下头,看着欲垂下的墨汁,险些脏了奏折。
季韫不就是个花瓶,连个邸报都抄不好,茶也泡不好,一身娇气病,他没看出来他到底哪里聪慧,只不过有几项拿得出手的才艺,雕虫小技罢了,又有什么值得可炫的。
周沐白将其打回,理由,季韫名不副实。
就在此时,他的脑中忽然袭上几丝剧痛,犹如针扎,周沐白皱起眉,伸手扶额,歇息片刻。
稍事休息之后,他欲重新批阅奏章,脑中的剧痛却在加剧,只见他脸色泛白,身子因为剧痛不自觉地微抖起来。
周沐白慌忙地从自己的书架一锦盒当中,翻找出一个玉瓷瓶,从中倒出几粒药丸,一把放入口中。
稍挺了片刻,才缓和一些。
周沐白自弱冠后,便常常感觉头痛,孙岳洺诊断他头脑阵痛是因为用脑过度所造成,遂为他配了药,以备不时之需。
近些时日,周沐白觉得自己头痛发作的似乎有些密集,药量也逐渐增大才能够起作用。
良久,他轻微叹息一声,脸上浮现几缕无奈。
他将来可是要入大晋名臣阁,拖着这样的一个身体,要怎么入?
他坐在圈椅里,闭眼仰头小憩,忽然想起那手臂揽过季韫时奇异的触觉,隔着薄薄的意料,都能觉得那身姿妖娆又纤细,可再细细品味,却又像是有无限生机与力量。
而他的内里,早已经空了,他觉得自己是黑的,从内到外都是黑的。
周沐白睁开眼,朝外道,“顺子,备水。”
赵顺在廊下值守,听到周沐白吩咐,忙下去安排。
片刻后,周沐白褪去锦衣,泡在水中,拼命地擦拭着白日揽过季韫的手臂,他要让自己忘掉这种感觉,他绝不能够被任何人影响。
梳洗过后,周沐白换上玄色云纹丝绸里衣,绳结松垮的系在身侧,露出他颈下一小片皙白的胸膛,显得整个人更加冷冽。
感觉精神好转,他又坐在案前,继续批阅。
“阿嚏!”
季绾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好好的,怎么忽然打喷嚏?”沈朝瑶一脸蒙地看着她。
季绾摇摇头,“谁知道呢,大概是哪个不长眼地在骂我吧。”
“啊?我们绾绾这么可爱,谁舍得骂呢?”沈朝瑶朝她眨眨眼。
“呵,要不咋说他不长眼呢?”季绾轻嗤。
沈朝瑶忙点头,“那确实,绾绾你最近都瘦了呀。”她伸手摸摸季绾的脸。
“你要是天天被一个魔头折磨,你分分钟就能瘦,你娘再也不用担心你喝凉水都能长胖。”
沈朝瑶有些歉意,“绾绾,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这样...”
“说什么呢?跟你没有关系,那冰块脸看我就是不顺眼。”想起周沐白那张脸来,季绾就觉得气,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上朝才两天,她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被周沐白拿捏的死死地。
“绾绾,要不你就对他服个软嘛,他是首辅你跟他对着干,唔,也很难有好果子吃啊”沈朝瑶捻起一颗葡萄送进自己的口中。
“服软?小爷我就差给他当牛做马了,今儿为了给他解围,还差点被蒙古鞑子占便宜,可不知道为啥,他就是软硬不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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