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旧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她对眼前这个男子再熟悉不过,对他的亲近再习惯不过了,甚至对他忽然的亲昵明明喜欢。
良久,她也只是觉得哥哥气息有些灼热,灼热的气息包围着她,哪里怪怪的,便懵懂地出声道:“哥哥?”
哥哥的动作定了定,倏然分开,轻轻一喟,便放开了她。
“安安,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我们永远都是世间最亲的人,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我是你的谁?”
“是我哥。”叶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乖软地笑了一下说,“哥哥,我就故意气你的,谁叫你骗我,我又不是真那么想。”
“但是你,你以后,不能再骗我。”小姑娘认真强调道。
“好。”谢澹答应着,努力冲开某种黏黏腻腻的气氛,随手拍拍她,“睡吧,下午带你去湖边玩儿。”
“嗯,哥哥也去睡吧。”
谢澹起身出去。他步出房门,院里的牡丹花已经开过了,花架上换成了各色的玫瑰和芍药,谢澹没走回廊,随意步入阳光下,心中却总有些恍惚之感。
从几何时,他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女,产生了男女之念。
长久以来他似乎以为,他和安安,注定是彼此最亲的人,谁也离不开谁,毫无杂念的,即便觉得两人或许有一日可以做夫妻,就只是基于一种清醒的认知。他们不是亲兄妹,世俗其实容不下他们这样的兄妹之情,想要名正言顺一起生活,做夫妻便是一个最好的安排。他们可以做夫妻,一辈子温情的彼此陪伴。
他那时心里,似乎有一个绕不过来的弯,他那时对她,应当并非男女之情。
他也曾想过,或许小姑娘就只是把他当哥哥,她那么纯净无邪,从小把他当哥哥,会不会她迈不过心里那个坎,接受不了两人之间变为男女之情。他以前的想法里似乎也淡然,非关男女,那就做一辈子兄妹好了,无非还是彼此一生的牵绊相依。
从什么时候,他对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女孩儿,有了异样的心思。
* * *
谢澹午睡了大半个时辰,起来后问了一声,说姑娘还在睡。谢澹看看天色,心说再这么睡下去,晚上就该有精神了。
他原本还打算带她去湖边玩的来着,这会儿又不舍得叫醒她,小姑娘这几日必然也是没吃好没睡好,索性便由着她睡吧。
他今天是真的清闲一些,他这边清闲了,行宫之外的京城乃至整个大周都已经风云变色,数千名铁甲卫和京畿大营的士兵风卷残云一般,都在忙着查抄楚氏一党,可以预料,等铁甲卫查抄完了,除了审理定罪,不论求情的还是落井下石的,各方各面都该粉墨登场,明日过后就该他忙起来了。
起来后稍事休息,内侍来报韩子赟在宫外候着,说有要事求见,谢澹便召了他进来。
韩子赟说,昨夜叶初他们离开韩家别院之后,有几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潜入别院。
韩子赟此刻满心都是后怕和庆幸,叶姑娘要是在他府上出了什么事,哪怕只受些惊吓,他这会儿怕也不能好好站在这儿了。
韩子赟道:“是臣大意了。昨夜臣护送姑娘去山下大营之后,别院就剩下一部分家仆留守,四更过后有一伙黑衣人潜进来,被家仆发现之后发生打斗,捉住了一个,那人交代说见行宫起火四处混乱,便想趁乱摸进府中偷些财物,因府中无人做主,家仆就把他暂时看押起来。臣上午匆忙,午时才回到别院,细问之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那些人说是想趁乱来偷东西,但房里却没丢任何财物,其中明显有人潜入了叶姑娘住的小院,衣橱柜子什么的都翻动过。”
谢澹脸色一变,沉吟道:“你怀疑他们是冲着姑娘去的?”
韩子赟道:“臣不能确定,但事关叶姑娘,臣不敢大意。”
“有多少人?”
“不清楚,大约有十几个人,臣别院的那些个家仆虽说年老,却都是家父以前安置照料的亲兵,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也不是吃素的,打斗之后捉住的那个,自称是流窜来的地痞窃贼。臣原本要送去官府的,察觉疑点不敢自专,就赶紧来禀报陛下了。”
“哪里的窃贼会专门跑来行宫附近偷东西。”谢澹冷笑一声,吩咐道,“把人交给卫沉,叫他好好审问清楚。”
“是。臣这就将人交给卫统领。”
“这事你做的妥当。”谢澹道。
韩子赟赶紧躬身道:“微臣分内之事。”
韩子赟出去后,谢澹思忖片刻,十分不放心,便决定即日起还是尽量把小姑娘带在他身边吧,也别让她出去玩了。
叶初睡足了一觉,醒来日头都已经西落了,夕阳照在窗格上,懒懒地让人不想动弹,她起床走到外屋,结果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躺,在美人塌上一躺又是半天没动。
“姑娘醒了?”叶茴神秘兮兮地溜进来,挤挤眼睛小声道,“姑娘,你叫她们都出去一下。”
叶初便屏退下人,好笑地问道:“什么事情啊,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姑娘,你跟陛下,怎么样了?”
“??”叶初刚睡醒还有几分懵懂,慢吞吞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和好了吗?”
叶初想了想,迟疑道:“我们好像……也没吵架呀?”
叶茴还挺不甘心的,问道:“真没吵架,你不生气吗?”
叶初说:“有点儿生气,可是生气也没吵架呀,哥哥脾气好,他又不跟我吵,我一个人怎么吵得起来。”
“也对,”叶初觑着外面,凑近叶初小声道,“姑娘,你是打算离家出走吗?先说好了,你若是离家出走,旁人不告诉就罢了,一定要带上我,我跟你是一心的,你千万不要自己想法子就跑了,我跟着也好保护你。”
“……”叶初茫然道,“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叶茴也诧异道:“你不是要离家出走?我还以为你跟陛下置气,打算要跑了呢。”
“……”叶初疑惑了一下,没啊?
叶茴说:“陛下刚才传下话来,让奴婢们随时跟在姑娘左右,即便在宫里,也绝不能让姑娘独自一人,还给宫门也传了话,即日起没有他的话,任何人不得放姑娘出宫。我还以为他不许你出宫,是怕你跑了呢。”
“原来你不是要跑啊,说真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还琢磨你能跑到哪儿去呢。”叶茴道。
叶初纳闷道:“哥哥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我也没打算出宫啊。”
“真没有?”叶茴犹不死心地问道,“你不是打算要跑?你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能瞒着我,你一个人可不行,就你这样好看的姑娘独自出去,那可太危险了。”
“没有啊,”叶初道,“我为什么要跑,你当我傻呀,昨天我哥坑人,那些人都看到我了,这会儿满朝文武都知道我了,我只要出了这行宫的门,得有多少人认得我,我才不出去呢。”
叶茴愣了半天,发觉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忍不住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
“姑娘……”叶茴这会儿反应过来,期期艾艾道,“姑娘,刚才咱们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告诉陛下呀,陛下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砍我的脑袋。”
“胡说。”叶初认真说道,“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哥哥才不会随便砍人脑袋呢,哥哥脾气那么好,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叶茴心里一言难尽,缩着脑袋不放心地再次嘱咐:“对对,陛下脾气好,就是……姑娘记住了,千万不要告诉他。”
“不告诉他,”叶初道,“我告诉他做什么呀。”
正说着,听见外头门廊下小丫鬟行礼问安的声音,叶茴吓得赶紧站起来,果然是谢澹回来了,叶茴低着头行了个礼,赶紧就溜了。
谢澹狐疑地瞥了一眼叶茴的背影,坐下来问叶初:“她又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呀。”叶初嘻嘻笑道。
才怪!谢澹只当是她们小女孩儿家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也没经意。他端详了她一下问道:“睡足了?”
“睡足了。”
午膳前吃了点心就睡了,一直睡到这会儿,午膳都省了,能睡不足吗。然而白天里睡得太久,刚睡醒小姑娘整个人便软塌塌的,动都不想动一下。
谢澹道:“安安,外头这几日乱纷纷的,铁甲卫到处抓人,你这阵子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玩了,想找韩静姝玩你就叫人把她接进宫里来,有什么事非得出宫先告诉我,记住了吗?”
叶初点点头,心说她才不出去呢,出去一准要被人当猴子看,能有什么好事情。
白天睡足了,果然晚上来精神了,晚膳后谢澹在书房忙些事情,叶初跟丫鬟们玩了一晚上投壶,又跑去园子里捉萤火虫,到了平时就寝的时间依旧精神得很,毫无睡意,就跑去谢澹书房找他。
她溜溜达达进去,门口的内侍也不管她,谢澹手里批着折子,便让出一半书案来,让人给她拿一把高些的椅子过来,叫她在旁边读书习字。
谢澹把手上的事务处理完,看着叶初拿了他的字在那儿临写,慢慢悠悠的样子。谢澹不自觉嘴角噙笑,看在眼里,便由着自己的心意,伸手把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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