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拗不过她,只好将手臂上的伤口指给她看,“一小伤,已经包扎过了,不碍事的。”
“没上药吧?这弄不好会留疤的,你等一等。”眉姨说着,急急便去翻箱子。她好不容易找到金疮药,正准备转身,手腕却不小心撞到箱子边上。
“哐当”一声,药箱摔在地上,各种物件摔了出来,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秦婉赶紧蹲下身去捡。眉姨的东西不多,贵重的都在这个箱子里,除了首饰盒、金疮药外,还有房契和路引。
她捡起路引,正准备放回箱子,目光突然一顿。
只见那路引上,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名字:柳梅。
秦婉愣了一愣,担心自己看走了眼,又仔细看了好几遍。这是一张从淳安到盛京的路引,时间不偏不倚,正是五年前!
她愕然地抬头,不可思议地问道:“眉姨,你原来的名字……是柳梅么?”
眉姨看了看她手上的路引,笑道:“是啊,因为梅字用得人太多,所以就改成了眉。”
秦婉忽然想起,眉姨曾提过,她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逃难的时候失散了,一直没再联系上。她默了一默,艰难开口道:“眉姨……你……是淳安人?”
“是啊。”眉姨语气轻柔,“我从小便在淳安长大,后来那里遭了灾,大水冲塌了房子,才来的盛京。这路引便是当时开的,这么多年一直留着,算个念想吧。”
秦婉低下头,看着手上的路引,整个人忽然像丧了气一般。
没错了,眉姨便是柳梅,她哥哥便是……那个被推下去的可怜人。可眉姨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去世,更不知道他曾经那么用心地写过一封信。
秦婉摸了摸袖袋,那里藏着那人写的信,她却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
若不告诉她,好歹有个念想;但如果真的这样,恐怕眉姨此生都要错过了。
秦婉抬起头,看见眉姨正仔细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嘴角挂着一抹知足常乐的笑容,心中忽然动了动。
若换位思考,那人是自己的哥哥呢?如果是秦婉自己,会希望别人将信藏起来,不告诉自己么?
肯定不可能。那是她最亲的人,是她曾经相依为命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哪怕真相残酷,她也一定想知道所有一切,哪怕无力挽回,她也一定想知道,自己最亲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了什么。
想到这里,秦婉暗暗下了决心。她看着眉姨,小心地问道:“眉姨,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你哥哥么?”
“是啊。”眉姨笑了笑,“可他一直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秦婉抿了抿唇,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眉姨,其实……我有一些你哥哥的消息。”
“什么?”眉姨愣住。
秦婉长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我前几天碰到了一位淳安人,听描述,应当是遇见过你哥哥。他说,你哥哥曾写过一封信,没来得及寄出去。”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我多留了个心,将信拓了来,你瞧瞧……是不是你哥哥写的。”
从听到秦婉的话开始,眉姨便有些愣神。她接过秦婉的信,看到“柳梅吾妹”几个字时,整个人忽然一颤。
她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手一直在发抖,眼神满是不可思议。那信只有短短几行,她却看了很久很久,像被钉住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艰难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他……现在怎样了?”
秦婉咬了咬下唇,心中措辞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他做工很认真,活也做得很好,很受管事的赏识。但他运气不大好,有一天下大雨……”
秦婉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她不忍心把打生桩的事告诉她,更不忍心让她知道,她哥哥死的那样凄惨。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眉姨却已经听懂了。她呆了半天,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一个劲地干活,也不晓得变通,不晓得躲……”
“玲珑,”她忽然抬起头,“这么多年了,我其实早有感觉,他大概已经没了。若是他还在,绝不可能整整五年都不来见我的。”
“谢谢你。”眉姨说道,“谢谢你肯告诉我。如今尘埃落定,我便没什么可再记挂的了。”
眉姨说得轻巧,秦婉心里却一阵难受。她握着眉姨的手,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哪有人真能如此轻易放下的呢?只不过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大概是她沮丧的神情太明显,也大概是不想让她担心,眉姨将话题重新绕了回来:“你看看,光顾着说话,还没帮你上药,这要留疤就不好看了。”
眉姨拉过她的手臂,仔细地帮她上起药来。也许是不想提起伤心事,她一边涂,一边絮絮叨叨:
“你平时得多小心些,药要经常涂,不要吃深颜色的东西,万一这疤颜色变深,要消下去就更难了。”
“平时也要多笑一笑,心情好了,这伤才好得快。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随时可以来找我商量。”
秦婉听着,默默点了点头。眉姨是对她好的,也是真为她着想。虽然很多事情她没法同眉姨坦白,但在燕春楼的时间里,她也多亏了眉姨照料。
眉姨给她涂了一层药,又拿来纱布,小心地替她将伤口包好。“你啊,别老跟陈宠计较,我知道她经常针对你,但她以前也是花魁,有落差很正常,等再过段时间,她习惯了就好。”
眉姨说着,叹了口气,“也不怪陈宠适应不了,以前在淳安的时候,她便是花魁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认识她?可惜……”
“眉姨,你刚刚说什么?”秦婉愣道,“陈宠也是淳安人?”
“是啊,我没同你说过么?那大约是我忘了。”眉姨点头道,“她以前是淳安青楼的花魁,在我们那儿挺有名气的。听说本来遇到了个贵客,要带她来盛京的,后来不知怎的,没了动静。”
“再后来就是水灾了,她一路逃难,竟也到了盛京。当时燕春楼已经开起来了,我看她可怜,又是同乡,便将她收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眉姨说得仔细,秦婉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今日她和沈羡之遇刺,陈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传得那样快,还那样详细。更巧的是,这陈宠竟也是淳安人,竟曾是那里小有名气的花魁。
这也太巧了。直觉告诉秦婉,这陈宠大约与当年的事有关,甚至有可能,知道些线索也不一定。
不行,此事要告诉沈羡之才行。
不知怎的,自从与沈羡之达成一致,她便很少再怀疑他的居心。她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面对沈羡之,却总有一种笃定之感。
就像今天在天香阁,她看着沈羡之替她包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了下来,竟絮絮叨叨说起了以前的事。
换了别人,这是断然不可能发生的。哪怕面对李为三、面对青姑,她也从不会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大概是她心底里觉得,有这个人相助,兴许真能找出当年的真相吧。
眉姨已经替她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给她拿了一套新衣裳,叮嘱她赶紧回去休息。
秦婉轻声谢过,知道眉姨大约想一个人静静,便没再多说什么,将那封信留给眉姨,便回房去了。
经过陈宠房间时,她特意扫了一眼。却见里面黑漆漆的,并不像有人在。
秦婉皱了皱眉,没再继续停留,转身回房了,心下已经决定,待明日天一亮,便将这些线索一并告诉沈羡之。
第20章 黄雀在后
第二天,秦婉很早便醒了。她向窗外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异常,这才准备出门。
她刚打开门,便发现吴安早已等在了门口,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见她出来,吴安急匆匆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玲珑姑娘,小侯爷请你去一趟。”
“沈羡之?这么早?”秦婉愣了愣,见吴安眼下满是青黑,神色焦急又警惕,心下立刻了然。
刺杀侯爷是大事,昨日吴安抓到了刺客,想必连夜进行了审问。看这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有结果了,所以才急着来找她。
她点了点头,准备跟着吴安离开,下意识向二楼瞥了一眼,却发现陈宠的房门轻微动了动,像是有人从门后闪过似的。
秦婉皱了皱眉,没多停留,加快脚步离开了。
侯府在盛京城南面,平日本就少有人来,今日更是守卫森严,弥漫着紧张且肃穆的气氛。
秦婉跟着吴安指引,一路向书房走去。沈羡之正翻阅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打量了一下她的伤口,随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估计你有兴趣,自己看。”
秦婉接了过来,见上面写满了字,底下还有画押的手印,便知是刺客的供状。和她猜想得差不多,昨日吴安连夜进行了审问,那两名刺客大约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供了出来,承认得很是干脆。
可等她继续往下看时,却越看越觉得不对。
“他们昨天的目标是我?冲着我来的?”她诧异道,“这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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