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还在拱火,放软了声音顺着江以桃的话说道:“嗯嗯,阿言说的都是对的。”
这话说得像极了是哄着自己夫人的样子,配上陆朝那十分柔和的声线,无形间好像更是坐实了陆朝的话。
……
江以桃十分无言,只觉自己多说多错,索性闭上了嘴。
掌柜的又是叹了叹气,手上拨弄了两下算盘,“两间客房四两银子,上二楼直走,第一个拐角的右手边第三、四间便是。”
陆朝将四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转身冲江以桃使了个眼色,勾唇笑了笑。
江以桃还是不理他,施施然地便绕过了陆朝,自己朝着楼上走去。
陆朝无奈地看了看掌柜的,见掌柜的朝他露出十分同情的神色来,又闷声笑了笑,朝掌柜的点了点头,也跟着朝楼上走去。
掌柜的在后边轻声道:“如今的年轻人,倒是爱玩些让人看不懂的花样了,出来住个店还要定两间房。”掌柜的收起柜台上的银子,又唉声道,“也不知道要省着点银子,真是没过过苦日子。”
陆朝听见了掌柜的的话,也不回头反驳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以桃。
这客栈的客房须顺着密闭的走廊走上一段,绕过来到了客栈的后院,与食客的前厅隔开了,倒是显得十分清幽安静,后院中还种了不少花草,很是别致。
灯州倒是处处让江以桃觉着新鲜,她初到灯州时只途径了那个破败的驿站,就下意识觉着灯州是个十分荒凉的城镇,却不曾想过这小客栈都建得十分雅致,倒是让她觉着有些别开生面。
江以桃数了数,这儿正是第三间,正想推门而入,却被陆朝快步走上来挡在前面,十分不解地仰头去瞧他。
陆朝手里还握着那只簪子,笑着威胁道:“若是阿言不要,我可就将它扔了。”
江以桃不吃这激将法,冷哼一声,“那你便把它扔了去。”
“阿言,这买簪子的银子可是我自己的,并不是寨子里抢来的。”陆朝想了想,觉着小姑娘怕是在意这个,便开口解释道。
江以桃倒也确实有些在意这个问题,却不曾想过陆朝竟细心至此,也能考虑到这方面。她沉默半晌,还是冷硬地道了句不要。
……
陆朝挑挑眉,这小姑娘有些软硬不吃了。好一会儿,他转变策略,试探着说了句:“那,阿言若是不要,我可就回去送给宁云霏了。”
江以桃顿时怒目圆瞪,气冲冲地抢过那放在陆朝手心的簪子,气愤道:“陆朝,你——”
可你了好一会儿,江以桃也说不出个后话来,只好重重地瞪了一眼陆朝,拿着那簪子去了隔壁。
陆朝憋着笑,倒是不曾想过江以桃这般在意那个宁云霏。
关门时,江以桃探出个头来,恶狠狠地骂了句小山匪,才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门关的十分有魄力,陆朝轻笑了声,想着她生气时就要摔门的这小脾气,也不知日后谁受得了,这怕不是一吵架便要被赶去书房睡一宿了。
陆朝也推开门,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江以桃紧闭的房门。
倒是很希望受这苦的人是自己。
陆朝这般想着,又觉着自己当真是异想天开,他连夜里做梦可都不敢这么梦。
作者有话说:
是你是你就是你,书房等你!
第38章 午睡
江以桃背靠着门,双手捂着胸口,簪子握在手心中,咯得生疼。
直到陆朝那边也传来了关门的声响,江以桃才沉沉地松了口气,巡视了一番这个房间。这客房内部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竟有几分她江府的气派豪华了。
江以桃慢步走到了桌前,倒了杯水囫囵地便吞了下去。
簪子被她放在桌边,静静地待着,丝线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那珠子的色泽就更是莹润起来,衬得这支普通的木簪子更加精致起来。
江以桃就这样站着看了半晌,直到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才轻叹一口气坐了下来,将茶杯放在一旁,执起那簪子认真地瞅了瞅。
好半晌又轻轻叹了口气。
她倒并不是多么喜欢这簪子,不过觉着这用丝线绕出的桃花花瓣有几分新奇,才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竟都被陆朝看了去,以为自己十分欢喜。
江以桃又看了看簪子……似乎,似乎也是欢喜的。
有些别扭。
江以桃索性不去想这些了,午后有些困意袭来,她将簪子放置在桌上。慢步走到了床边,打算合衣歇一会儿,等着陆朝来叫她。
昏昏欲睡间,江以桃猛地想起来,自己原是打算要逃跑的。
眼一睁,睡意顿时消了大半。
真的要走么?
江以桃睁眼瞧着雕花大床的顶,那上边绘了不少七彩的图案,大多是大红大紫的富贵花朵儿,或是些祥云之类的玩意儿,也不是多好看的东西。
可江以桃硬是这般看着看着将自己看得睡了过去。
山下的风比山上柔和了不少,是春日里那轻风的样子了,缓缓地吹开了窗户上盖着的细软纱帘,刺目的光便落在了江以桃脸上,照得她轻轻皱了皱细眉。
而后风又歇了,纱帘又轻飘飘地垂了下去,敛去了大半的光线,江以桃才又舒展了眉目,唇边挂着一抹柔软笑意。
江以桃侧着身,双手交叠地放在脑袋边,细碎的额发垂在脸颊,纤长的睫羽微不可查地颤抖着,睡得十分沉稳与安详。
*
陆朝那边甫一进了房间,就打开了窗户,朝外边轻喊了声一号,只消一会儿一号就翻身从窗户中跳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可都安排好了。”陆朝随手摆了摆,示意一号起身,就转身坐到了客房中间那茶桌上,以手撑着下巴问道。
一号兢兢业业地点了点头,说道:“殿下,一号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就等灯节结束后,将那人送到谢姑娘眼前去。”
陆朝垂着眸,让人分辨不出情绪。沉吟了一声后,又问:“可都让他把嘴闭紧点,别乱说话?”
一号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殿下。”
陆朝轻笑了声,又挥了挥手示意一号退下。
一号抬眸看了眼这个小殿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地又从窗户翻身走了。
陆朝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侧过脸去,看着这堵与小姑娘房间相连的墙。
可他终究是无法透过这堵墙看到江以桃,只好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为自己斟了杯茶。
茶水是冷的,陆朝浅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杯子。
想不到这小姑娘还挺受小郎君欢迎的么,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都追到溪山去了,只为将小姑娘从他这虎口中解救出去。
陆朝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
江以桃这一觉好像睡了十分久,被陆朝叫醒时,天边已经是一片橙黄的夕阳了。
她揉了揉眼,在床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睡梦中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桌边,盯着那支桃花木簪,抿了抿唇。
陆朝又敲了敲门,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显得更是低沉了些,却还是温声温气的,“阿言,你可醒了?再晚些我们可就挤不进去灯节了。”
江以桃扬声应了句好,又回过头来看着那簪子,莫名地回想起了方才的梦。
梦中,陆朝为她梳着发,低垂的眉眼在铜镜中看来柔和得不行,嘴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知在与自己说些什么,梦中的江以桃一句也没有听清。
她只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是笑着的,眉眼弯弯。
最后陆朝为她钗上了那支桃花簪子。
江以桃回过神来,拿起那桃花簪子,用手拢了一半的乌发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开门。
陆朝在那句后也没有再催了,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江以桃猛地开门出来时,他就笑道:“待会儿阿言怕是要被人群一直挤到河里面去。”
江以桃瞪了瞪陆朝,像是怪他乱说话。
陆朝这会儿才看见江以桃发间那支木簪,伸手去摸了一下,“我就猜阿言戴这簪子一定好看,果然是好看的。”
江以桃被陆朝的这一伸手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她还以为陆朝要抚上自己的侧脸,却见陆朝只是摸了摸木簪,顿时便十分羞怯地轻轻咳了咳。
这一咳,江以桃才想起来自己的身子好像是好了不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自那次生辰昏过去后,那次醒来便感觉自己这像冬日枯树的身子开始日渐变好,直到了今日她才回过神来,好似最近连咳也咳得少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个每日吃的那药?
陆朝见小姑娘防备般的动作,额角抽了抽。
江以桃却没看到陆朝的黑脸,也将方才那一点儿羞愧抛在了脑后,垂着眸子十分难以置信地轻声道:“平叔这药竟有如此神效,竟比我十几年来吃的都还要有效。”
陆朝将小姑娘的呢喃尽收于耳,脸色又黑了黑。
偏江以桃还在那扼腕叹息,一点儿都没注意到陆朝越来越差的脸色:“真是可惜,这会下山来竟忘记将药一起带来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