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然她知晓,自然是不会来这春猎的。
可除了谢温然,自己又还认识些谁呢?
江以桃叹了口气,她说的皆是最坏的打算,若传达这消息之人不是陆朝,那便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了。
方才她还不曾仔细地想,真到了临门一脚时,她才从中悟出一点儿不一样的味道来。
若传达消息之人是陆朝,那么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不是陆朝……
江以桃明白,自然不可能是那太子殿下。
不论太子殿下对旁人如何,江以桃能察觉到,太子殿下对自己向来十分克制守礼,且先不论他怀着怎样的心思,是好也好是坏也罢,终究他没有必要将江以桃约到那样僻静的地方去谈话。
再者,江以桃也并不认识其他人了。
若不是陆朝,那自己这一趟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可就算是这样,只要是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见到陆朝,她也是要试一试的。
晴柔被江以桃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发懵,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江以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领着晴佳就往深处走去。
晴佳回头,深深地瞧了一眼晴柔,晴柔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动作僵硬地转身朝着外边走去。
这树林真要说起来也并不深,支走了晴柔之后,江以桃走了不一会儿便瞧见了前边的那座亭子。
这亭子倒是十分雅致,并没有什么破败不堪的样子,想来这猎场无人的时候,还是有下人好好地打理着这座亭子。
江以桃在离那亭子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对着晴佳商量道:“晴佳,这下子你总该安心了,你便在此处等候,我去那亭子上等着陆……”她哽了一哽,慌忙改口,“等着太子殿下。”
晴佳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看那亭子的距离,又看了看眼前的姑娘,一言不发地抿着唇。
“就在你眼前,晴佳。”江以桃摸了摸晴佳的头,温声温气地劝她,“你瞧,这亭子可不就在你的眼前么,我就在那亭子上,我也在你眼前。晴佳,你说是不是?”
晴佳闻言又瞧了瞧亭子,心中还以为是自家姑娘不愿自己听见她与太子殿下的谈话,也只好点了点头,道:“姑娘,您去吧,晴佳在这儿等您。”
自家主子总有些话是不好给下人听见了,晴佳在江府伺候并不是一年两年,她自然是懂,也自然是理解自家姑娘的举动。
江以桃终于松了口气,抚慰一般拍了拍晴佳的手,转身朝着那亭子走去。
每走一步,江以桃就觉着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自己早些时候分明是见到了陆朝,虽说是披着那十三王爷面具的陆朝,可那张脸分明是一模一样的才对。
可到了这会儿,她心中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陆朝,却还是一样地鸡冻不已。
真是十分奇怪的感觉。
江以桃坐在那亭子的石凳上,垂眸瞧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陆朝真的会来么?江以桃出神地想,传来这个消息之人真的是陆朝么?
为何自己只要一听见陆朝的消息,就会这样义无反顾地朝他奔来呢。分明、分明一开始是这小山匪将自己丢下了,将自己丢在了灯州。
江以桃眼眶一红,她又想起来那两串冰糖葫芦了。
她还记着,那冰糖葫芦外边包裹的透明糖浆,在灯州亮如白昼的灯笼之下,闪着那样好看的、熠熠的光亮。
十分馋人。
都怪陆朝,自己都还没吃上那一口冰糖葫芦呢。
分明想了这么久。
都怪陆朝。
江以桃还在这儿想着漫无边际的事儿打发时间,忽然间就听见了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谈话声响。她一惊,差点儿就叫出了声音来,所幸又在霎时间被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捂住了嘴。
连带着自己,也被拢入了一个怀中去。
江以桃更是慌乱,在这一瞬间心中闪过了上百种死法,眼眶中登时蓄满了泪水,垂垂欲坠地挂在睫羽上。她伸手扒着那双宽大的手,挣扎着就要从那人的禁锢中脱身出来。
“嘘,别说话,我的好姑娘。”
江以桃怔了怔,是陆朝的声音。
她不在挣扎,任由眼眶中的泪扑簌簌地流下来,低落在了陆朝的手上。
陆朝也察觉到了湿润,眼看着小姑娘不再挣扎了,便也松开了对小姑娘的禁锢,伸出粗粝的指尖,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好姑娘,别哭。”陆朝欺身靠近,声音沙哑,“是陆朝不好,他吓到你了,是不是?”
江以桃摇了摇头,心口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她还未曾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时间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指了指身侧,张了张嘴。
陆朝自然知道小姑娘在说什么,可他叫小姑娘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他叹了口气,靠得更近,几乎是在小姑娘的耳边说道:“不要听,阿言。”
然后他伸手,捂住了小姑娘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密谋!
小山匪:我没想到有这种事,失算了。感谢在2022-03-17 23:18:08~2022-03-18 23: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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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密谋
说来奇怪,陆朝仿佛像是知道那密谋的人在说些什么一般。
这树林的深处幽深安静,就连气温都比外边要低上一些,连带着吹来的风都有些寒凉,原以为是气候暖起来了,江以桃今日穿得颇有些单薄,被这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朝却以为这小姑娘是害怕了,轻轻地笑了一声,又靠地更近,几乎是要与她鼻尖相对了:“别怕,好阿言,别怕。”
江以桃不明白。
什么害怕?是害怕那密谋之人,还是害怕陆朝?
可这两样,分明她都不害怕,只要是陆朝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恍然间,江以桃想起了小丫鬟晴佳,眨眨眼朝着小丫鬟的方向瞅去,之间晴佳软踏踏地倒在地上。江以桃呼吸一滞,几乎是在瞬间就想要挣脱开陆朝冲过去。
陆朝松开了捂着小姑娘嘴巴的手,却环着把她禁锢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肩颈,轻声道:“不碍事儿,睡一会儿就醒了。我可不想明日我的阿言就成了勾搭自家妹妹未婚夫婿的坏姑娘了。”
陆朝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江以桃就有些生气,怒气冲冲地侧过脸去小声骂道:“那也是怪你。”
江以桃侧脸的时候,那带着一点儿湿润水气的唇就这样擦过了陆朝的脸。
……
江以桃怔了怔,随即将发烫的脸埋进了小山匪的胸膛,像是一只被淋了一身水的、湿漉漉的可怜小动物。
陆朝也怔了怔,下一秒就轻轻地笑了起来,那闷在胸膛里的笑转换成了轻轻的震动,一点点地传到了江以桃的身上去,甚至是那温热的、吐在江以桃耳边的气息,都让她的大脑更加难以思考起来。
“好姑娘。”陆朝轻声喃喃着,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江以桃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江以桃抖了抖,将脸埋得更深。
这亭子的另一侧是用一排高耸的竹子围成了篱笆,就这样将亭子与旁边隔开了,可篱笆到底是篱笆,那隔着一堵厚厚的墙都能隔墙有耳,又何况是这篱笆。
同时间,那边传来的说话声又清晰地传进了江以桃的耳中。
“这一次,定是让那十三王爷有来无回。”那声音阴冷,像一条黏腻的、湿滑的毒蛇,“大人放心,他可别想回盛京城了。”
江以桃动作僵硬地抬眸,却只能瞧见陆朝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他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口中的十三王爷是谁?是陆朝?
是陆朝。
江以桃怔怔地又将视线转向了那传来声音的另一边,好半晌,却没有听见那边再传来什么声音了。或许是应答的人不曾发出声音,也可能是声音太小以至于她没有听见,就只是在刹那间,这亭子里静得有些吓人。
甚至,江以桃听见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树叶与树叶之间摩挲发出的细碎声响。
又过了会儿,隔着一排篱笆的对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又渐渐地变轻,像是那谈话之人已经走远,江以桃这才凝神地瞧了瞧陆朝的表情。
陆朝还是没有反应,他静得有些可怕。江以桃往后仰了仰头,终于是能瞧见陆朝的表情了,可这一眼,江以桃却在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陆朝的脸上满是煞气,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好像是那极黑极黑的夜,又被泼上了一坛子浓墨一般,江以桃瞧着竟然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怜惜来。
在陆朝的脸上,江以桃瞧见了从未见过的,破碎感。
夹带着一些愤怒与冷漠。
可左瞧右瞧,就愣是没瞧见一丝害怕或者是别的什么情感。
“好姑娘,不是让你不要听了么。”陆朝叹了口气,也垂下眸子来与这呆滞的小姑娘对视着,惋惜道,“瞧,这下真被吓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