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
不知不觉她手里兔肉已经吃完了,只剩下几块骨头,君至臻在她身后说道。
“西北风沙重,不比玉京安逸,你在这里多少会不习惯,帐篷睡着冷,你若愿意留下,我将马车给你。你和莳萝是女眷,不必与男子一般吃这些苦楚。”
苗璎璎背着他道:“不用,你伤还没好。”
君至臻已经直起了身:“就这么说定,我去将铺盖收拾好。”
“……”
苗璎璎一个不留神,他已经走了。
苗璎璎是被迫和莳萝一起住进了马车,马车宽敞,虽然放不下君至臻的长手长脚,但安置她们两人还是绰绰有余,君至臻说的不错,帐篷里睡着不舒服,一不留神沙子就被扬到了床上,今早起来的时候,苗璎璎和莳萝身上都痒得互相抓挠,到了马车里后,四面避风,便舒坦了许多。
可苗璎璎却在担心君至臻,她不知道他的伤好到了什么程度,听李由他们说,他背后的伤在初发前往素川后有了反复的现象,又开始作疼了。他看着精壮,实则在苗璎璎眼底像个瓷娃娃,看到过他受伤后脸色苍白地倒在床上的样子,苗璎璎没法说服自己安心。
入夜,苗璎璎拿着莳萝从镇上买回的金疮药,再一次偷偷潜入君至臻的营帐。
夜风瑟瑟,木叶萧萧。
一勾弦月沐水而出,在河面上潋滟起银色的光芒。锦鳞跃出水面,尾巴甩开一串串玉珠。
“殿下?”
她偷偷向他靠近,气声唤他。
“君至臻?”
等不到回音,苗璎璎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仍无答复,苗璎璎懂了,他睡着了,如此正好。
苗璎璎像一只偷腥的猫儿钻到他的身旁,将金疮药放在他的枕边。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尤其当她凑到他身边时更加明显,苗璎璎一皱眉:“你吃酒了?居然瞒着我。”
有酒不跟人分享,吃独食什么的最讨厌了!
苗璎璎叹了口气,将药放着,准备闪人了,结果滑下床榻没等站起来,忽然一只大手被抓了回去,苗璎璎猝不及防,身子扑在了君至臻的身体上,撞了个头晕眼花。担心君至臻醒了,连忙要撑起手臂去看,结果却被他一条腿擒拿住,整个人成了落入兽网巴巴来寻死的猎物。
不等她反抗,君至臻寻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
苗璎璎浑身一激灵。
旧时残存的那么一点应激反应,令她的心抖了一抖,但没有过多的惊恐,便已平复下来。
这一口咬得不轻,苗璎璎觉得自己已经出血了。
为了小命,她只好高举白旗:“殿下是我!璎璎!”
“璎璎……”
从他的嘴唇中,溢出低低的一道咕哝声,之后,便将她的脖子松开了,苗璎璎松了一口气时,却感觉到他又贴近来,用他温暖的唇将她的伤处蹭了蹭,亲昵温驯无比。
“……”
君至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惹火你知不知道?
可他只是那么亲昵地蹭她的脖颈,吻她的下巴,别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苗璎璎被他箍得难受,他每亲一下,苗璎璎全身都像过了雷电一样,噼里啪啦,一路火花从天灵烧到脚跟,连脚趾都蜷曲着绷紧了起来。
君至臻要是清醒过来,记得自己酒后乱性,对她干这种事,还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那张万年素川雪般的脸又气又急、又羞又窘的模样,苗璎璎便拭目以待。
不过,听人说酒后吐真言,有些人喝醉了以后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个男人隐忍得过分,他心里有什么,从来都不对人说,现在他喝醉了,会吐露心里话么?
试一试好了。
苗璎璎小声试探:“殿下?”
回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仿佛只要松开臂膀她就会逃走彻底消失如烟了一样。
有意识,不是全醉。
苗璎璎又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回答她的,是用力的摇头。
看来他已经醉得说不了什么话了。
这样也好,明日一早醒来之后,估计他也不会记得。
苗璎璎想了想,继续试探:“那你想让我休你吗?”
他再一次,狠狠摇头。
苗璎璎忍俊不禁。
哇,是个假正经啊。
苗璎璎忍住笑,为了试探他是不是只会摇头,便轻咳一声:“秦王殿下喜不喜欢苗璎璎?”
当然,重重点头。
苗璎璎乐不可支,吃醉酒的殿下比平日可爱一万倍!她就稀罕他假模假样的假把式荡然无存的时候!
“那,秦王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苗璎璎?”
一阵静默。
苗璎璎皱起眉:有点儿难?哦对了,他现在大概能只能做条件性的身体反应,回答不了这么高级的问题。
她改换成简单的问题:“是不是很久了?”
一阵点头。
那人像个熊一样压着她,这么霸道,可是给她的感觉,却又如此脆弱。
苗璎璎不想折腾他了,自己也实在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一年,将我从太液池里救上来的人,是不是你?”
她早就怀疑了,虽然当时几近半死,事后也封存了这段记忆,理所应当地觉着是母亲救了她,所以也没有去仔细回忆,以免触碰结痂的阴影。
当她不再抗拒之后,回忆起当年的种种,母亲和乳娘的衣服似乎都是干的,当时在场的也无旁人,苗璎璎觉得,应该不是母亲下水救起了自己。
是他吧。
始作俑者是他,挽回错误的也是他。
君至臻的身体忽然僵硬,过了一阵儿,才缓缓点头。
就在这个空隙,苗璎璎找准了机会,将他推开了,醉酒的人翻过了身,倒向了里侧,苗璎璎得以脱身。
看着他半合着的眼睛,柔弱的醉态,苗璎璎心肠一软,还是没有立刻逃走,将他的毯子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
“以后别喝这么多了,小心被人骗走。”
从今以后,对于太液池那段旧事,苗璎璎不会再有任何芥蒂。
她低下头,在君至臻的下巴上报复地咬了一口,不过没他那么狠,没咬破皮,印儿应该很快便能消了,省得他明日一早起来之后发现马脚。
哼,她苗璎璎就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
作者有话说:
好一个秦王小娇夫。
这都不上,苗璎璎你不行!
第58章
枕霞山一年四季不乏香客, 到了花神节,玉京百姓在青庙祭拜花神后, 也往往会转道枕霞山来求一求姻缘。花神在民间保佑姻缘, 不比月下仙人逊色。
花神节这日,不单玉京城中热闹,箫管喧晴,舞袖蔽日, 出城踏青游玩的亦不在少数。
慈航斋这棵姻缘树, 更加是三教九流争相参拜的对象。
林曼娘将自己的姻缘带挂在树梢, 在树下闭目求了片刻, 睁开眼, 笑容微赧地去抱身旁的郎君:“闲哥,我方才求了你仕途顺利,你才刚中进士不久便已是从六品, 冯老他们都夸你青年才俊,其实本不需要我这般多此一举。对了, 等我们成亲之时,便来慈航斋还愿你看可好?”
她在那姻缘带上写的东西,说出去叫一个肉麻, 林曼娘都不敢对阮闲提起,怕他嫌弃自己腹中没有文墨。
她虽是书斋山长的女儿, 可自幼就不喜欢念书, 林曼娘知晓像阮闲他们这样的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喜欢的一定是腹有诗书的人, 就像嘉康公主那样, 她怕自己一张口一提笔就在阮闲面前落了下乘。
可任凭她在身旁说得天花乱坠,笑语盈盈,都始终未能得到回应,林曼娘终于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闲哥?”
见他不答,仰目如痴怔一般望着树冠油绿葱茏的梧叶,落木翩翩,因风飞过山坳,落在他的肩上,他也若无所觉。
“你在想什么?”林曼娘心中突然感到不安起来,“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望着那满树的叶子,阮闲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张极尽张扬妩媚的笑脸,灿烂得堪比叶隙间的春光,她坐在丫杈上晃着一双莲足,手里朝他抛一把细碎的落叶,那叶子全打在树下读书的他的脸上,一抬头,那女子便朝他扮鬼脸。
“阮乐天,我们连名字都这么有夫妻相呢!”
那声音清脆,如山石上的泉韵,魔咒般萦绕在他的耳畔。
“闲哥——”
终于,林曼娘“叫醒”了她的“闲哥”,她看到阮闲朝她望了过来,一双眸泠泠清澈,眼中的混沌和茫然还未消散。
林曼娘心神蓦地一紧,“你在想什么?”
阮闲的眼前好像划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穿一身湖蓝广袖道袍,挎着经书,从砌得并不平整的正殿前垂带踏跺上,如烟雾般一晃而散。
是……是幻觉么?
林曼娘久等不到阮闲回应,着急了起来:“闲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阮闲终于得以回笼意识,他垂眉,看向面前的曼娘:“何出此言?”
林曼娘委屈不已:“我知晓,这桩婚事是爹爹为我们定下的,本不是你自己的意愿,现如今……你只是可怜我罢了。闲哥,你若如此不情愿,我定不会教你为难,我可以收拾东西,即刻回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