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会猜。
苗璎璎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如敲响了君至臻脑海中的一面重鼓,他终于醒过神来了,“会去。”
苗璎璎勾起嘴唇,如榴花轻轻绽开:“那就好了,殿下不知,自从我……退婚之后,我都好久没出门的,以前这些跟我交好的女公子走的走散的散,就是一个都没在我面前出现过,现在大家还能在一块儿击鞠,我真觉得柳暗花明,人生际遇变化莫测。”
君至臻又不说话了。
她自顾自说得开心,但久久等不到身旁之人应和一句,轻皱娥眉。这个时候,要是身旁的是沈溯他们,估计……
苗璎璎胳膊肘撞了君至臻臂膀两下:“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不等他回答,苗璎璎又道:“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嘉康说话了?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只是有些怕你,但是心里不讨厌你的,反而对她的三哥很是敬重不敢轻慢。”
“那你呢?”
君至臻望向她,这么问了一句。
苗璎璎呶呶不休的嘴唇瞬时停了,她错愕地对上他漆黑的眸光。
“你也觉得,我是一个火坑么?”
果然……
他真的听到了。
那只是嘉康因为担心她口不择言,不是她心里的想法!
苗璎璎急迫起来:“没有!我从来没那样的想法!殿下。”
大约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是不信任的模样,充满了哂然和自我嘲讽,苗璎璎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阵心绞痛之后,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若是利用你,假意跟你求婚,不愿做真夫妻,教我天诛地……”
戛然而止。
唇齿突然被捂住,发不出声音。
他的嘴唇将她喋喋的樱桃嘴吻住了,从下而上,一点点,鲸吞蚕食,彻底地衔住,也堵死了她所有要发出的声音,要说出的话。
苗璎璎就像一个被叫了停的提线木偶,固定那一个动作,水灵灵的杏眼睁得大大的,茫然、忐忑、失措。
君至臻的脸近在咫尺间,甚至能看清他半垂落的眼睑间覆盖着的黑压压的浓密的睫毛,她眨了一眼睛,面前都显出重影了。热腾腾的水汽,伴随着呼吸的起伏,像是要打湿她的脸颊。
苗璎璎一动不敢动,一声不能出,只剩下胸口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像个垂死的疯病人,要命得很。
好……熟悉的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阿泠不是讨厌太子,是她介怀太子最爱的人还是元妃,所以不想向他靠近。阿泠是个高傲的人,也只想专一的爱情。
第45章
要说得不要脸一点儿, 苗璎璎这辈子被两个男人亲过,一个是君知行, 一个是君至臻, 不论后来如何,当时的感觉都还……挺好。
毫不需矫情,她可以坦白自己并不排斥,甚至怦然心动。
只是, 这两人虽说是孪生兄弟, 但也不应该相似到这种地步吧, 这两个吻带给她的感觉竟是如此雷同。
以至于苗璎璎就和上次一样, 像喝了假酒似的, 一路上云里雾里,飘飘荡荡,头重脚轻, 只剩下脸颊上的两朵散不开的红云颜色还在变幻。
她偷摸地想,既然这样, 君至臻应该不生气了吧?
他都亲她了,而且她也没有退缩。
耳畔是不绝如缕的水声,隔着一扇紫檀框刺绣柳荫斑鸠、荷塘双鹤纹锦屏, 苗璎璎心焦意乱,好像肺里鼓了一口气似的, 出不得, 下不去,来回踱步了少顷,忽听到里边水声停了。
她的步子也猛然一顿。
隔了会儿, 听得君至臻试探的声音, 谨而又慎地飘了出来。
“璎璎。”
苗璎璎手忙脚乱地扭过头:“怎、怎么了吗?”
里头传出一道叹气:“我忘拿裈裤了。”
“……”
苗璎璎立刻道:“我找人给你递进去可以吗?”
里头也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无奈道:“好吧, 戚桓在距这里十里的鱼龙营。”
“……”
秦王殿下居然会讲笑话。
此路不通,苗璎璎涨红着脸,还以试探:“不然,就让嬷嬷进来?”
那里又沉默了很久。
他道:“我还是出来拿吧。”
难道王府里就没有其他男人了?老内侍近日不在休沐去了么?好像是立春来着,大家都去看鞭春了。
苗璎璎正琢磨着这事儿,屏风后头传出了动静,他的一只脚似乎就要迈出来了,苗璎璎心里一急,话就往外冲:“你别出来!我进去!”
伴随着一声虎吼,那屏风颤了颤,后面却无响动了。
“……”
君至臻都被吓到了吧?
“殿下,你的衣物在哪儿?”
“衣柜里。”他回道。
多少有点抹不开脸,秦王的声音听着万分拘谨。
苗璎璎“哦”一声,来到衣柜前,将橱门拉开。
苗璎璎衣物繁多,单独用了一个衣柜,这个老式的带着点锈痕的是君至臻的,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他是个很恋旧的人,东西如果不用到损坏的地步几乎都不会丢。平日里的衣物,除了官袍也就那么几件,颜色都是出奇地一致,统一玄青色,偶尔沾点儿绣活儿,但都不会很奢靡。
她埋头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找到他的一身亵衣,扯了出来。
不期然从满橱柜整齐的衣物中,窥见了一只铁盒。盒盖被她扯衣物的动作不慎翻开了。
那铁盒年头看着很久了,上头设了一层漆,漆也斑驳了许多,苗璎璎自觉惹下大祸,忙着掩盖此事,去拾起那铁盒要盖上,结果目光一瞥,却收不回了。
铁盒里装的都是些旧物,最显眼的还是那枚裹有红色头绳的书签。
居然还在!
她突然回忆起那日,君至臻带着这枚缠着红色珊瑚珠头绳的书签来找她,在书院里他们相逢。
君至臻那样低声下气。
她那时却只想以命相搏。
他问她能不能不要怕他;
她回了什么呢?
“殿下要是也不想要,就丢了吧。我看,也省得彼此介怀。”
苗璎璎自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极少后悔自己说过的话,却没有哪一句,能比这句更让她后悔了。
头绳上沾了一粒水草屑,颜色已经暗淡。
是真的丢了,扔进了湖里,又跳下去捡回来吧。之后就锁入了盒子里,随着他远去驻军凉州再也不复开启。
苗璎璎深深地往胸口吸入一口气,怕自己就像再一次被扔进湖里那样窒息。
除了这枚书签,还有。
一枚她早就遗失的耳珰。
苗璎璎的耳珰不算什么名贵之物,但她都甚是爱惜,知道丢了以后回穗玉园找过无数回,表兄表嫂还发动下人为她找,但都没有找到。
一幅她随手赠出的画作。
那年她画技还拙劣,还未有小成,这幅画也只是丹青课上随意涂鸦,画的是草长莺飞的二月之景,一只小猫懒洋洋地在毛绒绒的草地上打滚,爪子扒拉着一朵傲然挺立的初开的嫩黄小花。
也不知道陈焘怎么的,居然夸口说她这幅画很有灵气,给她要去了。
苗璎璎一向认为陈焘这人很奸诈,说不定这幅画被他拿走之后转手就卖了。不过不要紧,苗璎璎信笔所作,本不指望卖个什么价钱,等她技艺精深了,以后有的是人抢着要她的画。
结果就是她多年来作画也就那样儿。
直到她现在的夫君进入翠微书斋,声名鹊起,丹青无人能及……
秦王殿下人虽然冷着脸不怎么讨人喜欢,没几个敢和他交朋友,但他的画,那索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别人都抢着要他的画,他倒好,默默收藏了一幅她的拙作。
不过,怎么会在他手里的呢?
陈焘那种吃独食的铁公鸡,是卖给他了,还是被他威胁迫不得已转赠?
这里头疑点太多。
铁盒子除了这些她记忆深刻的,再有便是一些零碎物件,她涂鸦的笔、雕木头人的小刀、琉璃球、玉珊瑚之物。有的忘记怎么丢的了,但确信这些曾经都是她的。
大约净室内的人久等不至,多少开始心急了。
“璎璎。”
苗璎璎惊醒,回神过来,连忙擦掉眼睛里的一点湿痕,将铁盒子盖上,拿起他的衣物朝屏风走去。
“来了,殿下稍后。”
她不敢进去,就站在屏风前,臂膀将衣物递了过去。
要命的是那扇屏风,真的,不过就薄薄的一层纱而已,一层纱,能挡住什么风景?
苗璎璎亲眼看见他紧致结实的身躯,如避火图上工笔勾勒的色艺双绝的男子,朦朦胧胧地印在绢纱上。
心中暗叫不好。
再看她要“伤元气”了!
苗璎璎像做贼一样,等手里的衣物空了,滴溜溜逃回卧榻,红绳上的铃铛被撞击得叮当作响。
怀着这琵琶弦动一般嘈嘈切切的心事,苗璎璎强迫自己入眠不去想,可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画面便如翻书似的一页页在她脑海里划过。
当初娘亲夸赞贤妃膝下的两个皇子生得冰雪可爱,要给他们一人一个银鱼福袋,吩咐她拿,苗璎璎偷偷将那个绣有珍珠的换给了君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