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我没有理由拒绝。”韩却站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当初我就为你放过了她,如今也不过是再做一遍。”
“但是阿梨,我并不想勉强于你,我希望你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甘心情愿的,所以如果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
阿梨望着湖心,从前以为卫国是亡于眼前人之手,所以他做的再多,她也始终有个心结,觉得他们是有着国仇家恨的。
她不愿欠他任何恩情,总想着还清之后恩怨分明,可是如今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欠他的。
这会儿再听见韩却的这番剖白,只觉心头既是感动又有些酸涩,她蓦地擦掉眼角的泪珠,转头笑道:“你怎知我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韩却挑眉。
夜风将她的发丝与裙裾吹得婷婷袅袅,她微笑恰似花开,眼角的泪痕又似沾了雨露。
韩却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他永远记得这一天,就如他们初见的那一日。
“韩却,我是心甘情愿的。”
第50章 大结局
正当大部分人都以为近日韩国休养生息,韩王会待秋收之后才宣布下一步计划之时,突然原地一声惊雷,震惊了许多大臣。
韩王后请辞,韩王同意放她们母子随安乐侯卫央归周,而十一公主也将同行归去,同时韩王宣布将迎娶燕国公主燕妘为新一任韩王后,巩固韩燕同盟。
整个韩王宫都沉浸在一片红色喜筹之中,只是学宫终究比较特别,没有王宫那份喧哗。
韩却正一人分饰两角自顾自的下着棋。
青玄是不愿在这时候去触他霉头的,本来只兀自坐在旁侧煮茶,但见韩却迟迟不肯落子,他索性加了一盏露水。
“你有空躲在这里跟自己较劲儿,怎么不亲自陪她去送送?”
韩却只盯着残局,也不搭话。
青玄一笑,“我猜你是在想她会跟安乐侯说些什么?又或者你在害怕,害怕她就这样跟着去朝歌了?”
韩却落下一子,“她会回来的。”
他语气笃定,可是那明显失误的棋子暴露了他内心毫无底气,青玄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若我是你,就跟她一起去送,你可别说你不想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啊?我看有人的耳朵都恨不得竖天上去了。”
韩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被人精准戳中心事,他干脆闭嘴不言。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揶揄几句,青玄自不会放过,“讲真她若真的跟着走了,你这可就是最后一面了,当真不去?”
“怎么可能是最后一面,她若真走了,我兵临朝歌城下,也总有再见那天。”韩却将刚刚落下的黑子捡了起来,重新落过。
鼎中的茶汤沸了,青玄顺势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他,“我就说你也没你面上那么大度,感情是后招都是现成的。”
韩却不接,只将手中的玉子儿在棋盘上一抛,“不说这个,你今日过来就只是为了刺我一番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难得见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有心想提醒他几句。
青玄将茶汤放在了他旁边的地板上,“我见那燕妘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言一行颇得王上的心,短短几日就如此了解,这恐怕连跟了王上多年的吴夫人都做不到。”
活了两辈子,她当然能做到了,韩却知道青玄此番提醒是出于好意,有些话不方便说,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你不用担心她,我已经提醒过了,她若是安分守己,后宫那一片就是她的,可若是贪心有其他想法,只怕父王就第一个容不下她,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既如此,那青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汤鼎。
明明茶汤沸着,他却不管。
想来刚盛好的茶汤也凉的差不多了,韩却端起了刚刚的茶杯,小口抿着。
青玄终究还是没抵住心中好奇,“我心中有几个疑问,还请九公子解惑。”
“老师但问无妨。”
青玄将鼎下的细火倏地灭了,“你是如何说服王上不留人质大胆放安乐侯一行回朝歌的?”
韩却饮尽最后一口茶,露出杯底,“很简单,我告诉父王那个十一公主是假的。”
!
“那王上不震怒?为什么不杀了她还直接放他们平安离开?”青玄不解。
韩却摸索着细紫陶杯,“老师,你虽擅长卜算推演,但这国事你就不了解了。”
“父王有雄图壮志,可以说理性得可怕,杀一人固然可以解一时之愤,但难道要直接跟周天子宣战么?他费尽心思想等秋收不就是因为准备还不十分充分?还不若放走他们让朝歌暂时失去警惕,正好利用周王室的愧疚不声不响跟燕国达成同盟,等秋收之后数罪并讨,周王室失德无道,届时谁也说不得什么。”
原来如此。
青玄拱了拱手,“王上跟九公子高瞻远瞩,青玄佩服。”
韩却摆了摆手,其实细节不止如此,为了说服韩王,他还给他列了一个详细的五年计划,包括龙骧军的内部部署,只是这些事情并不好跟青玄解释。
“老师还有什么想问的?”
青玄本想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搬进韩王宫的世子住所,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听说你拒绝了吴夫人让你跟吴相女儿结亲的提议,你现在虽不怕得罪他们,但难免会落个过河拆桥之嫌吧。”
“无妨。”
韩却不自觉望了一眼门口,外面毫无响动,她还没有回来……
——
春日风和日丽,上京城郊的渭水边上,挤满了浣纱捣衣的身影,少女们嘻嘻哈哈哼着小曲儿,一边做事一边打量着前方站在马车前的俊俏郎君。
马车有足足四辆,周围有军队护送着,又是从上京出来的,少女们纷纷揣测着他的身份,但他神情很冷,一时间即使是胆大的春心少女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讪。
天气明明已经转暖,卫央却觉得浑身有些冷,他站在马车头,回身眺望上京城楼,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从驿馆到这里,他以为姜黎一定会来找他,他等着她来质问,等着她来要一个说法,那样他就还有机会解释,可惜他一直没有等到。
他很想直接闯进学宫所,去问问她为何不来,是不是她跟韩却那厮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让他们都能平安离开,可惜他不能。
他当初没有死在卫国,如今也不能死在韩国。
“卫央哥哥,阿姐她不会来了。”姜拂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
“为何?”卫央看着那张相似的脸,若不是眉心那一点红痣,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是姜黎一直陪在他身边。
姜拂想起阿梨那晚上跟她说的话,斟酌着开口:“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阿姐了,如今她有了另外一个可惦念之人,并且刚好那个人愿意一辈子哄她,她不愿再来问你,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若她真来向你讨一个解释,发现其中令有隐情,你当年是不得已,你想她如何?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韩却是前途大好的大国公子,难道要她抛弃一切跟我们客居朝歌?”
卫央只觉喉头有丝腥甜,他忍不住捂了捂胸口,“我从未打算告诉她这些,我……我只是奢望着再见她最后一面。”
卫央想,若她告诉他想跟他一起,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带她走,可是……可是……
当初他也曾有过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啊。
姜拂瞥了一眼渭水河边,回头朝卫央笑道:“可惜她并不想呢,卫央哥哥,再见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你不再是她的君王,她的心中已有了割舍不下的别人,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见卫央依旧一动不动矗在这里,姜拂再度开口:“这已经是最后一站了,你看看这天色,再不出发,我们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个驿馆了。”
明明是三月春光正盛,柳叶抽着嫩绿的芽儿,卫央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刺眼之极,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春日,少女站在卫宫的老柳树下,立誓要一辈子守护他,守护卫国。
终究还是他先食言了啊。
“走吧。”他转身进了马车。
阿梨自水边站上了岸,马车的影子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
——
韩却心中烦忧,早早就将院子里的仆人打发了,青玄一走,他霎时觉得整个屋子都空荡了起来。
天色渐晚,他无心再自个儿一个人对弈打发时间,整个院子差点被他翻了个底儿朝天,即使当时自信满满的跟青玄说她会回来,但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理智告诉他阿梨不会言而无信不辞而别,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忍不住怀疑,万一呢?万一呢?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适并且愈演愈烈。
韩却丧气地行至书房门口,他想,她基去不回,那就朝歌见吧!
他正要推开书房的大门,忽然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从未如此紧张,心简直快跳出嗓子眼儿,手却颤抖着迟迟推不开大门。
“吱呀——”
大门应声而开,那人俏生生抱了一摞卷轴立在门前,私嗔似叹。
“傻站在这里干嘛?你这书房多久没整理了,乱糟糟的跟遭贼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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