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缺陷是,不能骑马。
正是因为这点,他们来时并未走这条路,但此刻于秦王而言犹如天降福音,他当即决定弃马步行,只要下了山,他们就可再次取马。
但秦王注意到这条悬桥时,荀宴也随之看了过去,几乎立刻想到了秦王可能会有的打算。
不能任他过这座桥,一时间荀宴脑中仅剩这个想法,目色下沉,不再顾忌双方人马的差距和距离,发力策马,狂奔而去。
山风烈烈,点点星光映照出一道黑色人影,如闪电般直朝秦王袭去。
一手横刀于身前,荀宴双目泛红,杀得几乎刀身卷刃,终于在秦王刚上桥几步后飞身而上,越过他一身之长。
浑身是血,带着大大小小伤口的荀宴落地,引起一阵剧烈摇晃。
他的气息早已打乱,此刻胸膛剧烈起伏,但缓缓站起的身体依旧笔直,眸光亮得刺眼。
差一点,那刀尖就碰到了秦王鼻尖,他极力稳住身形才没有直直撞去,抬首就看见浑身浴血的荀宴,暗道了声疯子。
“荀宴,你何必这样拼命?”秦王道,“父皇此时生死不明,只有我是天命所归,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他顿了顿,“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血书。”
秦王素来仪容得体,面上含笑,宛若谦谦君子,此刻形象却和荀宴相差无几,狼狈不堪,话语中无形蛊惑人心的力量自然也大打折扣。
何况,这些利益本就无法诱惑荀宴。
“那些事可稍后再说。”荀宴声音沙哑,“还请殿下先放开九公主,她与此事并无干系。”
秦王眯眼,“你又怎知并无干系?”
他暗中将手握得更紧,心知赌对了,这果然是能够威胁荀宴的最大筹码。
连父皇离开时都没有带上这个小丫头,面前的荀宴却会因她投鼠忌器……
忽然,荀宴发冠似再也承载不住这连番激烈打斗的力量,绷裂开来,乌发瞬间散开,被夜风拂至身后。
有几缕发丝和面颊的血汗粘连,将荀宴的面容分裂,明灭不定的光让他的脸也忽明忽暗。
秦王起初一怔,仔细看了几眼,电光石火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双目在这一刻瞪圆。
那个早在三年前被提出又被否定的猜想,涌现在脑海中,秦王思绪无与伦比得敏捷。
一些疑惑通通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提出即将传位给太子,为什么他对太子下手会出乎寻常得顺利,为什么他在南山行宫并未遭到多少阻拦,为什么父皇能够提前从密道离开,为什么要单单留下这个小姑娘……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面前的青年铺路罢了。
他和太子争斗,荀宴就是那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人!
不仅能够一举削弱世家,还能够直接扶持他真正属意的儿子上位,父皇啊父皇,不愧是您,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王胸中涌出了莫大的愤懑和悲凉,更明白了父皇为何会留下九公主。
依照荀宴此前的表现,他与他们这些自幼生长在宫廷的皇子都不同,对权力的渴求远远没有他们大。
最重要的是,荀宴重情义,尤其重视他手上的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也不过是父皇用来让他激怒荀宴的工具罢了,一箭双雕,当真厉害。
父皇当真想让这小姑娘死在他手上吗?秦王慢慢地,仔细看了眼手中的静楠。
未能清醒的她犹如任人摆布的娃娃,脆弱得不可思议。
秦王眼神变得诡异,冒出一个想法,“荀宴,你这样追我,其实主要是为了她,对不对?”
荀宴不答,只道:“何必牵扯进无辜之人。”
无辜?秦王扯了扯嘴角,父皇也许从未想过,荀宴会为这小姑娘做到何种地步。
“我可以放下她。”秦王道,“只要你不再阻我。”
“你放下她,我就不拦。”
秦王笑,“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你喝下这瓶药,我就当场放下她,以我妻女起誓,绝不反悔。”
丢去药瓶,秦王解释道:“这并非毒药,只不过能让人浑身无力罢了。荀大都督实在太过勇猛,令人胆颤啊。”
“我凭何信你?”荀宴接过药瓶并不看,只定定盯着秦王。
“因她在我手上。”秦王手放在静楠喉间,微微用力,就看见那小小的脖子被收紧,昏迷中的小姑娘展露出痛苦的神情。
秦王似笑非笑,“如何?”
荀宴一阵沉默。
他不是不肯做,而是不敢相信秦王。
在他犹豫之际,钟九的声音从后方遥遥传来,“公子,不能应!”
随后还有其他人的附和声。
如果说非要在荀宴和静楠之间二选一,毫无疑问,他们会选择荀宴。
“别犹豫太久。”秦王再次收紧了手,“我可不会任你拖延时辰。”
静楠的脸已经由白转青,渐渐的,似乎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
荀宴目光一紧,脑海中思绪纷杂,一会儿是初见时小光头呆呆的模样,一会儿是临别前小姑娘揪着他衣衫仰头巴巴望来的神情。
手中的这瓶药,不可能无毒。
但应该也不是直接致人于死地的剧毒。
荀宴慢慢抬起了手,做出要拔开瓶塞的架势,下一刻眼神骤变,猛地朝秦王方向扑去。
秦王急忙转身一躲,以为荀宴想要偷袭,再回头才发现荀宴的掌心已经被刮破了一大块皮,正汨汨流血。
桥身方才的震颤,原来是一支利箭从远方射来,如果荀宴没有帮他们躲开,那支箭就会从秦王的腋下穿过,射中他手中的人。
身后传来喊声,“殿下,让小的助您一臂之力!”
射箭之人竟然来自秦王队中。
阴郁回头望一眼,秦王隐约中知道此人是哪边的细作,毫不犹豫道:“杀了他。”
那人倒地,但不知队中是否还有这样的人,秦王将静楠抓得更紧,飞快道:“荀宴,你该明白吧?方才那绝不是我的人,在我的手上,她还有可能生,但如果此时我死了,她绝对也活不了。”
刚要回答,荀宴及秦王双眼同时眯了下,被大盛的火光晃了眼。
只见旁边的山崖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批人马,为首之人面容熟悉,竟是消失了许久的皇帝。
“阿宴。”皇帝道,“不要喝。”
他缓缓补充了句,“圆圆不会有事的。”
皇帝沉着从容,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天生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秦王却道:“你信他吗?”
狭长的凤眼中夹杂着丝丝疯狂,从看到皇帝身影的刹那,秦王就明白自己彻底失败了。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中,皇帝根本无需此刻出现,但他为何要出面?自然是不想让荀宴受到伤害。
阿宴,阿宴……唇齿间琢磨着这个称呼,秦王咧嘴一笑,“阿宴,你是信我这个兄长,还是信你的父皇?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那人的心中,只有他作为天子无上的权力,为了铲除世家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属意的儿子,其实也不过是他觉得最称心的工具!
荀宴眼皮一跳,对上秦王的眼,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这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皇帝意欲何为,荀宴当然也知道了。
皇帝根本不在乎静楠的生死,他只是以此为□□,想要挑起自己和秦王的斗争罢了。
前有太子和秦王,后有秦王和自己,荀宴几乎要在心中为皇帝鼓掌。
能利用的,不便利用的,都被他用了个遍,帝王心术便是如此。
父爱为真,想要独尊皇权的心亦为真。
阴郁的黑色渐渐蔓延至秦王双眸,他已经愈发疯狂,“我再给你三息思考,三息后再无动作,这小丫头就陪着我一起上黄泉罢。”
“不用三息。”荀宴松开了刀,平静道,“我现在就喝。”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钟九等人,再深深看了眼皇帝,从那双眼中看到了焦虑和急欲说出口的某些话。
拔开瓶塞,荀宴一句话都未说,将药水一饮而尽。
连秦王都被他这干脆利落给惊呆了,怔愣后大笑起来,“好,不愧是你!阿宴,我知道父皇为何会喜欢你了!”
笑过后,他上前几步,将人丢了过去,被荀宴稳稳接住。
秦王道:“我是言而有信之人,说了给你,就会给你,但……”
下一刻,秦王嘴角咧出更大的弧度,“但我可没说过我们会一起离开这座桥。”
父皇将所有人利用得彻底,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秦王厌恶极了那模样,仿佛自己永远逃脱不了儿时那座大山的阴影。
既然儿女在父皇眼中都是工具,那也没必要独独留下一个罢。
说罢,秦王抽出利剑,唰唰两道寒光,桥旁绳索被斩断,桥身猛然断裂,所有人齐齐下坠,速度之快,谁也来不及搭救。
荀宴只来得及将静楠护在胸前,急速坠落之时,甚至仿佛还看清了那些人脸上的惊慌之色。
他神色微动,却只是伸手将静楠抱得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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