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在脑子里来回比了一比忍不住嗤笑一声,到底是女人家眼皮子浅,林落明显前途广大,她却不识货,困囿于小地方的池鱼。
冬月,微风,小雪。荣烛从书局回来刚走到小巷子里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嗯,是沈夫人做的葱爆羊肉的味道。荣烛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她很久没见到沈夫人有这样高的兴致了。
“娘亲”她快走几步,进到院子里,帘子一撂,却发现屋里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体型俊美,五官俊朗,英气勃勃。荣烛的第一感觉是他好高,在这个时代长到八尺有余的,着实不多见。一身绛紫色袍服,穿在他身上却不减少阳光之气,反而愈发显出英武来。
荣烛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叫道:“表哥?”
张北琳哈哈笑道:“表哥来看看你,你竟然还记得表哥,我只当你要认不出我了呢。”
荣烛也笑了:“原本还真有点认不得,但仔细看也看得明白了,表哥的鼻子眼睛跟小时候一样都没变化。表哥此次进京,有何贵干啊?”
张北琳闻言,微微一愣。她竟然……不知情吗?
在家中,他母亲与他说得清楚,荣烛表妹知书达理心灵手巧,又极坚韧孝顺,正是这世上一等一好女儿,以前我们曾经说过结亲的事,但你执意外出闯荡,只觉女子也好,家室也罢,都是累赘,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想出去闯荡,现在一切都变了,但其实也未变,大好机会自当抓住。
他游历结束再回来,才知道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但是他的小表妹依然待字闺中,芳心未许。兜兜转转,几个人过去,最终还是他和她,这让他有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荣烛注定是为他准备的,就在原地等着他,其他人都是过客一样。
他来京城的时候确实是意气风发,满怀期待的,但见了荣烛这模样,却觉得跟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
寻常人家女子如何相亲来着?立一架屏风,男子在外,假装于长辈聊天,女孩子便躲在屏风内,透过缝隙偷偷看。这样相亲,大概就能看见半张脸,男女之间,不过是盲婚哑嫁,倒是荣烛与他相对,坦坦荡荡,眼神清明,连一丝羞怯忸怩也无,便叫他觉得不大对。
都长大了,又多年未见,一时间无话可说,两人坐在那里颇有些尴尬,依着荣烛原本的性格,可能会拼命找话题,不断的打破沉默的氛围,但她现在确实多方忙碌,精疲力尽,也懒得想这么多了。
沈夫人做好一大盆葱爆羊肉端上桌来,看到两个人相对无言,嗤得笑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玩木头人吗?”
两人只得干笑,倒是沈夫人一直在找话题,询问张北琳现在做些什么事,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家中一切可好等语。张北琳都一一做回答,沈夫人又笑着说起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的事情,张北琳终于找到了可以说得话题。
“我记得表妹小时候特别喜欢兔子,养了好几只,其中有一只耳朵上有一点黑毛,你最喜欢,时常给它吃萝卜,后来呢”
荣烛微笑点头:“后来被我吃了。”
张北琳:“……”
林落今日从宫中出来已经是半下午时分,离开帘幕重重,龙涎厚重的宫室,外面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人心头一松。朦朦胧胧的细雪从天空中飘下,白而轻软,细细嫩嫩,盈盈之中带点娇气,林落看着看着莫名就有点想笑。
这个时节,正需要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林落越想越心动,当即沽了一坛梨花酿,带上两个小菜去见荣烛。两个街区距离并不近,林落到桂香巷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他漫步行到荣烛现在所居住的小院边,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这院子边缘的篱笆上锁了一把锁,还是朝外锁的——说起来篱笆这个东西本无多少防卫作用,门锁朝外,把自己人锁在里面就更匪夷所思.
林落顿了两息,反应过来这是主人的意思,告诉外人,自家有事,不便打扰。好比酒店店家打烊了,就把牌子反过来盖着一样。
或许他该识趣一些,转身走人。
那屋子里灯火透明,还有酒菜的香味隐隐传来,难道她们在庆祝什么?今儿也不是什么年节,正想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林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这天色已晚,怎么可以留陌生男子在家中呢,是不是太疏于防范了些。
这下子他更无法移动了,正思想着,忽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昂首阔步走了出来,荣烛也随后跟了出来。林落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闪回了阴影里。
他看到荣烛穿着那件石榴红的羽纱斗篷,手里举着一只红色的灯笼,那灯笼上隐隐有图案闪烁,赫然是一只圆润可爱的兔子。
“表哥路上小心。”荣烛把灯笼送给他,张北琳借着灯影,看到了荣烛身上的图案,忍不住嗤得一声笑出来:“这花样着实很别致。”
荣烛低头看了看,笑道:“是不是有点憨憨的?我平常就在家里穿穿,暖和还是很暖和。”
张北琳闻言,哈哈的笑出来,“表妹留步,我这便去了。舅母来信,家母非常高兴,催促我上京,一则拜见长辈,二来就是看看姑娘你。”
刚刚的气氛尴尬的跟头次相亲一样,荣烛便是不知也猜到了,她忍下叹息,开口道:“表哥不必如此。”
她怎么可能跟张北琳在一起呢?沈夫人现在的状态就有点像逼婚逼上头的父母了,大约看到适龄的男青年就想问两句介绍介绍。
张北琳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的话,该听还是要听的。”
荣烛嘴角一抿,不以为意。
那若有似无的篱笆墙打开又关上,张北琳举着灯笼没有动。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是跟别的女孩子有点不一样的,但以前一直说不明白,今日见了,方才分明,她身上多了坚韧峭拔,少了其他女子的身上那种柔顺和驯良感。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自己撑下来了——她竟然从未想过向他求助,这让他敬佩之余,又有些失落。
“你在想什么?”
墙角处忽然传来一道清凉的声音,仿佛这漫天飞舞的小雪,张北琳吓了一跳,一扭头便看到一道暗暗的绿影无声的移动出来,叫人一瞬间想起雪夜的鬼魅。
“林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北琳立即认了出来,毕竟这样的外表辨识度很高。
林落终于从阴影中露出了身形,疏雪朦胧,让他整个人有种森冷而绝世的感觉。灯笼的光又给他罩上了一层幽魅的红。
他竟然笑了,音量不高,在雪落的世界里却很清晰。“我在这里,遛弯儿。”
张北琳瞪大了眼睛:“你遛弯溜到这儿了?”
林落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嗯,是远了点。”但他随即又抬起头来:“不过没关系的,有道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雪夜访友,未必真要见面的。”
张北琳觉得他在撒谎,但这副秋月无边的姿容出现在漫天飞雪里,就是一副出尘脱俗的气质,显得很有说服力。
但张北琳无法理解这种雅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冻成狗了,他一开口就哈出白气,而林落吐字如冰,显然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他指指荣烛的小院:“友?”
林落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烛影摇红,纱窗上映照出了少女窈窕的身影。她绕着张北琳缓缓踱步,脸上浅笑犹存,慢慢条斯理的道:“准确地讲,她喜欢我。”
第78章 交锋
林落显然很会抓重点,也很懂得怎样一击必杀。毕竟是陪着皇帝聊了几次天,硬生生聊到改天换地的人,他满意的看着张北琳张扬的表情渐渐破碎。
你这样,我们还怎么聊下去?
张北琳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他知道那个斗篷是林落送的,倒不为那图案多么有特色,而是跟满屋子朴素淡雅的陈设相比,这个斗篷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晚上荣烛十句话里,有七句都会提到林落。沈夫人意识到了,还偷偷给荣烛使眼色。 荣烛难道没有意识到吗?张北琳觉得她意识到了,只是她不在乎。
张北琳看了眼灯光犹亮的房间,再回头看林落却发现对方笑意盈盈拿出了一壶酒:“多年不见,张兄可愿共饮一杯吗?”
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看得张北琳就很恼火,你吃定了我表妹就算了,还特意堵着我还堂而皇之的给我炫耀,你这是不是过分了点?然则他摆出这么风度翩翩的样子,张北琳总觉得如果自己吼回去反而失去了体面,当即哈哈一笑。不就是喝酒嘛,谈书法论文学,他是不可能赢了,但跟他喝酒?那林落是自取其辱。
“也好,在这里遇到就是缘分。”
张北琳说着伸手去接,却也不知是那酒壶上沾了雪,还是什么缘故,总之那瓶身溜光水滑,刚刚触碰到他的指尖就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顷刻摔了个粉碎,酒香四溢。
张北琳:“……”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颇为清晰,荣烛下意识地打开窗子看,就发现灯笼红影犹在,“表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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