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颂唇角微起道:“臣不敢。”
语气轻柔。
江洛儿不由看向他,谁想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吕言,拿尺子来。”
江洛儿眼睛微微睁大。
当萧长颂拿到尺子,江洛儿闭上眼,认命了似的,递上自己的双手摊开。
“谁说要打你了?”
江洛儿立马缩回了手,恨不得藏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罚什么?”
“诵读《帝范》一百遍。”
江洛儿松了口气,读书总比被打板子好。
而捧起《帝范》的书卷,开始诵读时,江洛儿意识到她这个想法的幼稚,也终于明白了这把尺子的用处。
“胳膊抬起。”
“眼离书卷一尺。”
“手捏书卷三寸之处。”
……
从头到脚,都有严格的要求,不论是距离还是姿势,都根据这把尺子来划定,不能有分毫之差。
江洛儿诵读完第一遍《帝范》,手就开始泛酸。
读到第十遍时,都已经感知不到手与臂膀的存在。
而萧长颂此人,眼睛利得更像一把尺子,当她想稍稍放松一下,将书册往下放了些,或是不那么挺直腰板,立刻便被他点出来,恢复原样才行。
第五十遍时,江洛儿的气息有进无出,哼哼唧唧地读着。
萧长颂起身走了过来,道:“诵读的‘诵’字,意有高低昂扬的腔调,陛下读了不少的圣贤书,应该知晓此字的含义。”
江洛儿听完这话,浑身一抖擞,声音立刻加大了。
可这临时改正的表现不足以让萧长颂满意,他瞧了江洛儿一眼,道:“再加五十遍。”
一旁听着的吕言与冯宝等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算等着陛下读完。
这从阳光正好时,读到了天色渐黑,从氛围轻松,读到全宫紧张噤声,无数人且盯着此处,更是从清亮的嗓音,读到沙哑。
终是读完了最后一句,江洛儿手上的书册掉到了地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吕言赶忙上去扶着。
扶到椅子上,宫女与太监皆上前捏着手脚帮忙疏通血脉。
“今日陛下犯错一事就到此为止,臣不会再提,”萧长颂道,“但也请陛下莫要再犯了。”说罢,就拱了拱手道:“臣告退。”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江洛儿被这一停吓得心头猛一跳,她对他实在是有阴影了。
萧长颂转身,笑了笑,视线移到她包着纱布的右手上,道:“手既然伤得严重,那批奏折、处理朝政等事,接下来几日臣都会来协助陛下,直到陛下手好为止。”
第5章 陛下,太后喊你过去 我只想静静
畜生!
江洛儿实在忍不住了,将憋了好久的脏话在心里骂了出来。
看着萧长颂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江洛儿的那股害怕也随之减弱,但减弱的同时,压抑的怒气起来了,伴随着不少的委屈。
不仅被他罚得全身酸疼难忍,还破了自己手受伤的计划,甚至顺水推舟地给了他机会处理朝政,那他不是更有理由插手朝事了吗?
要是等楚安睦回来,发现萧长颂把持了朝政,而就是她在里面起着很大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的罪过真是罄竹难书了。
心灵的折磨外加身子的难受,双重打击。
江洛儿撇过脑袋,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红了眼眶。
但哪躲得过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吕言,他轻轻地哎哟了一声,没就着方才的事劝慰,以免火上浇油,而是道:“今儿尚食局说是有一批新鲜的栗子,陛下喜欢吃栗子糕,奴才让人做些来,待会儿晚膳的时候,陛下尝一尝。”
江洛儿看了他一眼。
这老太监笑得和蔼,眼里满是关爱。
江洛儿的眼泪憋回去了,提了个小要求:“栗子糕里要多放点澄沙馅。”
吕言长长地笑着哎了声,继而对一旁的冯宝道:“听见陛下的话了吗,你亲自前去叮嘱,看着她们做。”
“奴才马上就去。”
江洛儿总算有了些安慰。
*
次日早朝。
有了前日的教训,萧长颂的话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他所说的名单也早早地从书房里找出来,上面确实写着几个名字。
早朝时江洛儿就将名字一一说了出来,春闱官员一定,这事暂时算是有了着落,朝臣们不再那么着急催着。
就是那崔左相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不过下了朝,江洛儿也就没再想这事了,正准备回寝宫,吕言道:“陛下,摄政王正在等着陛下。”
江洛儿想起昨日萧长颂所说的要协助她处理朝政,方才退朝见他走了,以为他不记得自己的话,没想到人是在等着她,看来根本躲不过去了,紧张地抿了抿嘴:“他人呢?”
吕言指了指外头。
江洛儿呼了口气,稳定心绪,站起身来。
出了宣政殿,江洛儿就看见萧长颂站在汉白玉栏杆旁,似在看着什么。
她停下了脚步。
今日晨曦雾霭本就浓重,笼罩着整座皇城,九重宫阙都交织在这朦胧中。
而现在看过去,他好像是这朦胧中最清晰的一人——绯红官服,锦绣麒麟,墨发金钗,不用拂开雾霭就能感觉到的清晰。
江洛儿一阵发愣,还未来得及开口,萧长颂已走到她面前,道:“陛下。”
江洛儿回过神,带有恍惚似地点了点头:“走吧。”
而刚说完这两个字,江洛儿就有些后悔了,怎么还叫他一道走,应该要寻个机会让他不要去春华宫才是,毕竟说好听点,他今日是来辅佐朝政,说难听点,以他的狼子野心,肯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想到此处,江洛儿看了眼外头的雾气,干笑地对萧长颂道:“萧卿……现在雾气散了些,也不知等会儿会不会聚集起来,这天气如此,怕你回府不方便,不如你今日先回去,来日再来。”
“不过就是看不清路的程度,现在看不清,待会儿也是看不清,臣还不如等到全部散了,再回去更好。”萧长颂慢慢道。
“……也是。”江洛儿的笑容更干涩,“那走吧……”
萧长颂笑了笑,落后江洛儿半步,让她先走,江洛儿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的视线,但很快就移开了,踏出了步子。
从宣政殿回到春华宫。
有萧长颂在旁边,江洛儿也没有向吕言提及要吃点东西,直接往御书房里钻,径直就坐在御案前。
江洛儿坐下来后,就在御案上拿起一本奏折,刚想要打开,余光就瞥见萧长颂正要去拿另一本,江洛儿连忙放下手中的,去拿萧长颂准备要拿的那本奏折。
奏折被截胡。
萧长颂看了眼江洛儿,江洛儿缩了缩肩膀,解释道:“朕想看这本……”
萧长颂没说话,又伸手去拿砚台旁的几本奏折。
手还没碰到,江洛儿再一次全部拿走,因为拿的急,几本还掉在了地上。
萧长颂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面色不变,手开始慢慢压在桌角上的奏折。
江洛儿一惊,连忙扑过去。
萧长颂笑了,负手弯腰打算要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几本奏折,江洛儿手忙脚乱,直接飞快地蹲下身捡。
捡到最后,发现最后一本,萧长颂已拿到手中了,江洛儿鼓起勇气,起身轻轻捏住他手中奏折的一角,想要拿过去,不料奏折纹丝不动。
萧长颂眸底起着一层笑意,慢慢道:“陛下似乎不想让臣看奏折。”
第6章 陛下,又被骂了 难受
“有吗?”江洛儿心虚道,背手将手心的汗擦在了龙袍上,“朕不过是想多看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陛下说的这句话,陛下自己信吗?”萧长颂回道。
江洛儿垂眸,不安地看着地上,手心的汗多得擦也来不及。
萧长颂将手中的奏折放回龙案上,平和道:“手伤得严重,批不了奏折,只能让人代劳。这几日多少奏折未批,臣想陛下自己心里清楚,要等到陛下的手好起来,可以,但如若要好上个一个月,那国事朝政是不是也要暂停一个月了?”
江洛儿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萧长颂说得没错,这也是她极为焦虑的一点。
她假装手伤是为了避免字迹被人发现她不是皇帝本人,无法写字,那便批不了奏折,而她怕萧长颂有所目的,方才也不让他碰这些奏折,可朝政总是要处理的,所以她现在完全就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要么说出手未受伤的事实,然后字迹败露被人发现她是个冒牌货,要么只能让萧长颂来代劳。
江洛儿想了会儿,将奏折递给萧长颂,轻轻道:“你看吧……”
萧长颂看了一眼,没有接,道:“臣不看了。”
不看了?
江洛儿见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紧张地挪着步子上前,但还是假装镇定:“你生气了?”
“臣没有生气。”萧长颂轻轻扫了一眼江洛儿,慢慢道,“陛下既然不想给臣看,臣便不看了,陛下读出来吧。”
“……”
江洛儿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萧长颂继续道:“也正好,今日趁这个机会考一考陛下,臣以前与陛下讲的,陛下有没有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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