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叹气的还有宁泽。
他脖子上的棉布被渗出的液体沾染,看起来黄了吧唧的,有点恶心。走在路上,路人都会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觉得揪心。
还好,宁泽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没损坏,那他就还有机会。等着吧,等着他考中之后明年春天去参加会试,将来还会参加殿试。
往后,他会当官的,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破旧的茅草屋前,宁泽面色阴沉的看着远方,急切的等着着。看着看着,就见好像有一队官差敲锣打鼓,远远的往这边走。
宁泽眼眸发亮,胸膛剧烈起伏,身后几个宁家的亲戚也都高兴起来,纷纷道:
“我就说宁泽是个好样的,肯定会中!”
“是啊,宁泽这孩子从小念书就好,人又聪明懂事,这下好了,成为举人老爷啦!”
宁泽耳边是众人的恭维声,不过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中举,只想出人头地。
官差们吹吹打打的,引的路两旁的人家都打开门探出脑袋看热闹。
“这是谁中了啊?”
“不知道啊,不过看方向,好像不是颜家那个……”
门口,颜如月和谢砚站在最前面,颜如月刚开始面带喜色,眸子带着期待的看向官差们,还叫柳枝将红封以及茶水都备好。
不过眼看着官差们走近了,没往这个方向看一眼,颜如月心里的热度忽地凉了下去。
看着官差走远,颜如月心里都难受了,她想谢砚肯定更难受。
颜如月迅速整理心情,面上带着点笑,偷偷的攥住身侧谢砚的手,捏了几下。
他的手有些凉,颜如月侧过头,担心的看着他。谢砚也转过头来,面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颜如月就是知道,他很失落。
寒窗苦读,等的就是金榜题名,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俩人的袖子宽大,交握在一起的手倒没让别人发现,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官差们的队伍吸引,想知道到底是谁中举了。
“谢砚,”吹吹打打的嘈杂声音中,颜如月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喝热茶吧,我想配着芙蓉卷一起……”
一起吃,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得人群哗然。
颜如月转头望过去,就见官差打头的竟然折返回来了!
身材圆润的官差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谢举人搬来这里了,恭喜谢举人,中了解元!”
敲锣打鼓声震的颜如月耳朵嗡嗡响,她的手被男人有力的攥紧,颜如月有些懵。
杏眸里带着困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谢砚,”颜如月舔了舔唇,心脏怦怦跳,她问道:“解元,是第几啊?”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人风姿神韵,他薄唇勾了一下,端的是面若冠玉的矜贵公子。
“第一。”他道。
第66章
◎“我都学会了。”◎
颜如馨坐在家里等着,院门被敲响,是派出去的仆从回来了。颜如馨见仆从面带喜色,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柳公子中了对不对?娘,”颜如馨转过头,对着王氏道:
“我就说嘛,柳公子一定会中的,快来人,将准备的贺礼拿过来,我登门道喜。”
回来报信的仆从笑容顿了顿,一时有点尴尬,欲言又止。
颜如馨正沉浸在喜悦里,没发现不对劲,还是王氏皱了皱眉,踢了那仆从一脚,道:
“有话就说!”
仆从被踢到在地吃了痛,呲牙咧嘴的道:“小姐,柳公子没中。”
王氏面色大变,颜如馨如遭雷劈。
“你说什么?他没中?!”颜如馨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身子有些踉跄。
还是王氏见多识广,很快就镇定下来,“没中你高兴什么!你个贱人!”
说着王氏就扑上去,对那小仆从拳打脚踢,发泄心里的不满。还是颜老大从房里出来,厉声喝止了王氏。
小仆从被打的嘴角渗血,颜如馨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双眸发红气的发抖:“你笑什么?你高兴什么?!说!”
仆从低着脑袋,瓮声瓮气的道:“是……是谢姑爷中了。”
颜如馨脑子白了一片,只觉得听不清了。王氏像是疯了一样,摇晃着仆从的肩膀:“你说什么?”
仆从害怕,可是又不敢不回答:“谢姑爷中了。”
另一边,蔡子秋听见下人来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这谢砚有点东西在身上,竟然能中举。”
回过头,就见李妙妙面色不快,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好气,那她岂不是被颜如月落的越来越远?人家颜如月都是举人娘子了!李妙妙想到这,看向蔡子秋,眼里带着热切。
蔡子秋打了个哆嗦,就要往外走。
李妙妙将人捉住,“往哪里去?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温书,我陪着你!生意也不做了,非得让你念出点名堂不可。”
说着就拽着蔡子秋往书房走,蔡子秋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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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的茅草屋前,宁家的几个亲戚面如菜色,互相看了一眼,只见街道前空空如也,哪有报喜的队伍?
有百姓由远及近的走近,热热闹闹的讨论着什么。
“谢夫子真厉害啊,考中举人了!北山镇这么多年,才出了几个举人啊!”
“是啊是啊,我家小子就在谢夫子的私塾念书,回来就和我说,谢夫子才学过人,思维敏捷,是个好夫子呢!”
“我家孩子也到了该念书的时候了,这几天我就将他送去私塾,让谢夫子好好教一教,哈哈哈哈。”
宁泽看了看无人的街道尽头,然后拦住聊天的几个人,问道:“麻烦问一下,可有官差往这头来?”
“没有,官差只到了颜府,然后就走了。”
颜府,颜如月的家里,谢砚中了。
几个字连在一起,宁泽不可置信,白着脸问道:“是谢砚?”
“当然是谢夫子了,除了谢夫子还能是谁。”
宁泽不信自己没中,谢砚中了。
他甩甩脑袋,随后安慰自己,就算他谢砚中了,也是占了尾巴,他只是侥幸罢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好心的百姓不认识宁泽,还笑呵呵的告诉他:
“说起来,颜府找的这个女婿可真不得了咯,听说是什么解元呢!解元你知道不?就是第一啊!”
宁泽脸色越来越白,直到热情的百姓远去,宁家亲戚围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
解元,谢砚竟然是解元!
“谢兄,恭喜。”
唐熠举起杯盏,微微一笑。
谢砚面上还是那般没什么神情,不过长眸里隐隐带了喜色。一眼望过去,最高兴的莫过于颜德春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颜德春连说了三个好,举起酒杯笑着道:“今日着实是天大的喜事!祝贺女婿中得头名,爹高兴!”
谢砚转过酒盏,放低了不少和颜德春的酒盏相碰,“多谢爹。”
颜如月涨红着脸,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圆桌很大,颜德春坐在主座,左手边是唐熠,右手边是谢砚,谢砚身侧则是颜如月和谢兰芝了。
屋里的人都高兴的举起杯盏,多少都要喝一些表示一番。
颜如月仰头将一盏果酒一饮而尽,面上又红了几分。
正当她自己还要倒酒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被握住。
颜如月抬起头,见谢砚神色如常的和颜德春交谈,甚至都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但是心里的炙热透过手的温度传递过来,烤的她整个手臂都燥起来。
她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心,谢砚微微用力攥紧她的手,像是惩罚一般,然后又很快的松开。
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喝了不少,因此面红耳赤的颜如月就不显得奇怪了。
九叔扶着颜德春离开,安排北山将唐熠接走,颜如月则是让桃红和柳枝去送醉酒的谢兰芝。
“嫂子,大哥,”谢兰芝喝多了,此刻抱住颜如月的手臂就开始哭泣,“呜呜,太好了,大哥中了举人了,太好了……”
颜如月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回去歇歇吧。”
好在谢兰芝乖巧,即便是醉酒了也很听话,又抱着颜如月哭诉了一会便被扶走了。
注视着谢兰芝远去,颜如月收回目光看向侧身的高大男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道:“醉了?”
着实是太高兴了,府里所有人都发了红封,今日甚至比除夕那天还要喜气洋洋。
谢家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养成了谢砚素来有事也会压着的性格,就像此刻,他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没那么大的起伏,只微微勾着唇角。
“没,”他长眸幽深的看着颜如月,吐出一个字。
颜如月:……
一个字啊,这是没醉吗?很难说服她啊。
颜如月握住他的手,谢砚立马反客为主,和她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漂亮的长眸眨了眨,他伸手给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然后凑在她的耳边,轻轻舔了舔她的耳垂,上头的小痣越发的红艳起来。